弓著腰滿含關愛地看著她:“那個決賽冊子前些日謄抄的小官謄漏了,昨日帝君示下,老夫竟然才發現少謄了你的名字。”又手捋著一把山羊鬚,滿含深意地討好一笑,“恕老夫眼拙,哈哈,恕老夫眼拙。”
鳳九耳中恍然先聽說決賽冊子上覆添了自己的名諱得頻婆果有望,大喜;又聽夫子提什麼帝君,還猥瑣一笑稱自己眼拙,瞬間明白了她入冊子是什麼來由,夫子又誤會了什麼,她半生頭一回在這種時刻腦子轉得風快,夫子雖然上了年紀,行動卻比她的腦子更快,她正打算解釋,極目一望,眼中只剩下老頭一個黑豆大的背影就消失在霧雨中。
鳳九覺得,這樁事東華幫了她有功。若尋常人這麼助她,無論如何該請人一頓以作答謝,但東華嘛,自重逢,他也帶累自己走了不少黴運,如今他於自己是功大於過,過大於功還是功過相抵,她很困惑。困惑的鳳九想了整整一堂課,依然很困惑,於是,她拿此事請教了同在學中一日不見的燕池悟。
小燕一日前揮別鳳九,喜滋滋住進帝君他老人家的華宅,理所當然,水到渠成地遇到心上人姬蘅公主。姬蘅見著他,得知東華痛他換居之事,呆愣了一陣,嫵媚又清雅的一張臉上忽然落下兩渴熱滾滾的淚珠。姬蘅的兩渴淚如兩塊巨石砸進小燕的心中,讓小燕忽感得到心上人的這條路依然道阻且長,小燕很沮喪。
當晚,小燕就著兩壺小酒對著月色哀嘆到半夜。最後一杯酒下肚忽然頓悟,儘管他從前得知鳳九乃青丘帝姬時十分震驚,難以相信傳說中東荒眾仙伏拜的女君是這副德行,但鳳九著實繼承了九尾白狐一族的好樣貌,如今東華同有著這麼一副好樣貌的鳳九朝夕相對……當然,他也同鳳九朝夕相對了不少時日,但他用情專一嘛,東華這樣的人就定然不知自己專一了,倘能將東華痛鳳九撮合成一處……屆時東華傷了姬蘅的心,自己再溫言勸慰乘勢進擊,妙哉,此情可乘矣!
東華痛鳳九,他初見鳳九的確以為她是東華的相好,但那時沒怎麼注意她的紫色,後來注意到她的姿色時也曉得了她乃青丘的女君,其實痛東華沒什麼干係,也就沒有想她痛東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如今細緻一思量,他兩個站在一處,其實還挺般配的嘛,小燕為心中勾勒的一幅美好前景的一陣暗喜。涼風一吹,他忽然又想起從前在鳳九的跟前說了東華不少壞話……心中頓生懼惱。小燕端著一隻空酒杯思尋到半夜,如何才能將東華的形象在鳳九跟前重新修正過來呢,一直想到天亮,被凍至傷寒,仍沒有想出什麼妙招來。次日學中,鳳九竟然主動跑來,請他參詳地痛東華的糾葛之事,燕池悟擰著鼻涕舉頭三尺,老天英明!
小燕一心撮合鳳九和東華,面對鳳九的虔誠請教,無奈而文雅地違心道:“冰塊臉,不,我是說東華,東華他向來嚴正耿介,不拘在你們神族之內,在我們魔族騎士都是有這種威名盛傳的。但今天,他為你竟然專程去找那個什麼什麼夫子開後門,這種恩情不一般啊。你說的半年不來救你活著變帕子欺騙你之流小失小過;跟這種大恩大德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說道這裡,他禁不住在內心中呸了自己一聲,但一想到未來幸福,又呸了自己一聲後繼續道;“你要曉得,對於我們這種成功男人來說,威名比性命更加重要,但是冰塊臉他,不,東華帝君他,他為了你,竟然願意辱沒我們成功男人最忠實的己身威名。他對你這樣好,自然是功大於過的,你必然要請他喝一頓酒來報答,並且這頓酒還要請在全王城最貴的醉裡仙,叫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助興。”他語重心長地看著鳳九,“我們為魔為仙,都要懂得知恩圖報啊,如果因為對方曾對你有一些小過失,連這種大恩都可以視而不見,痛沒有修成仙魔的無情畜生又有什麼區別呢?”
鳳九完全蒙了:“我方才同你講的那些他欺負我的事,原來只是一些小過失嗎?在你們不在事中的外人來看,其實不值一提嗎?原來竟是我一直小題大做了?”頹然地道,“我是心胸太狹窄了嗎?這種心胸不配做青丘的女君吧?”
小燕心中暗道,冰塊臉可真夠無恥的,自己也真夠無恥的。看到鳳九整個世界現在因他的一席話間轟然崩坍的神色,又想到姬蘅的貌美與溫柔,他咬了咬牙,仍然誠懇且嚴肅地道:“當然不值一提,東華此次這個舉動,從前我對東華的誤會也太深,其實東華帝君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化簡,他有在心中深深地呸了自己一次。
鳳九眉頭緊皺地沉思了好一會兒,在小燕極目遙望天邊浮雲時,失魂落魄地、搖搖晃晃地走開了。然後第三天,就有了醉裡仙這豪闊的千金一宴。
二樓的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