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3 / 4)

小說:爵士樂 作者:津夏

就是我丈夫跑掉的時候,我也沒這麼幹過。可你呢。你甚至連一個值當的敵人都沒有。值當你殺害的人。你撿起了一把刀子,去侮辱一個死去的姑娘。”

爵士樂 第三章3(2)

“可那樣更好,不是嗎?傷害早就做下了。”

“她又不是敵人。”

“噢,是的,她是。她是我的敵人。當時我不知道那事的時候是,現在還是。”

“為什麼?因為她又年輕又漂亮,把你男人搶走了?”

維奧萊特呷著茶,沒有回答。她們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將談話轉向了瑣事,轉向了生活的窘困。這時維奧萊特對愛麗絲·曼弗雷德說:“你不會嗎?你不會為了你的男人去鬥嗎?”

於童年時代撒下種子,此後每天有雨露滋潤,恐懼已經在她血管中發芽長大了。她這輩子滿腦子都是戰爭的念頭,恐懼聚集在裡面,盛開成另一種東西。現在,愛麗絲看著這個女人,她所聽到的問題就好像玩具槍砰的一響。

在斯普林菲爾德的某個地方,只剩下了牙齒。也許有頭骨,也許沒有。她如果挖得夠深,扯開表層,她就能斷定牙齒肯定在那裡。嘴唇沒有了,不能讓她像從前那樣同另一個女人一起分享了。手指沒有了,不能像他托起別人的屁股那樣,來托起她的屁股了。現在只有牙齒露出來,再不會有那樣的微笑,讓她說什麼:“選擇吧。”他作了選擇。

她跟維奧萊特講的是真話。她從沒有拾起過一把刀子。她忽略不說的——那此時澎湃著向她湧回的——也同樣是真實的:七個月裡的日日夜夜,她,愛麗絲·曼弗雷德,嗜血如命。不是他的血。噢,不是。對於他,她已經打算好了,準備往他的汽車馬達裡摻糖,用剪刀剪斷他的領帶,燒掉他的外套,砍爛他的鞋子,撕碎他的襪子。用惡劣的、孩子氣的暴力行為來給他搗亂,提醒他。但是沒有血。她的焦渴留給了在另一個女人血管裡迴圈的鮮紅液體。用一把冰錐子扎進去再拔出來,就能得到它。把一根晾衣繩套上她的脖子,再使出全部力氣來勒,愛麗絲能讓她吐出血來嗎?然而,她最喜歡的那個在夜裡“撲通”一聲掉進她枕頭裡的夢,是夢見自己跨上一匹馬,騎著它找到那個獨自趕路的女人,催馬飛奔起來,一直把她踏在四隻鐵蹄下面,然後再一次又一次跑回來,直到什麼都不剩下,只有路上狼藉的塵土標誌著那個騷貨曾經在那兒存在過。

他作了選擇;她也要這樣做。七個月來的每個晚上,她都騎著一匹她從沒擁有過、也不知道怎樣駕馭的馬兒,馳過一個女人,一個冬天穿白鞋子、笑起來聲音大得像個孩子、而且從沒見過結婚證書的女人抽搐、柔軟的身體,此後,也許——也許她會做出點出格的事。可是七個月過後,她不得不選擇別的東西了。他最喜歡的外套、領帶、襯衫。她們建議她不要浪費鞋子。誰也看不見。可是襪子呢?一定要給他穿上襪子嗎?當然了,殯儀館的人說。襪子,當然了。送葬者中有一個是她詛咒和憎恨的敵人,正在往棺材上擺白玫瑰花,還剔掉了一朵和她裙子一個顏色的——這又有什麼區別呢。三十年了,他在斯普林菲爾德變成了牙齒,不論是她還是那個穿著不合時宜的裙子的送葬者對此都無可奈何。

愛麗絲將熨壓的烙鐵“嗵”地扔下。“你不知道喪失是怎麼回事,”她說。對自己的話,她同那個一大早坐在她的熨衣板旁邊、戴著帽子的女人聽得一樣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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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樂 第四章(1)

那頂從額頭上往後推去的帽子,讓維奧萊特顯出一副瘋瘋傻傻的模樣。愛麗絲·曼弗雷德請她喝了茶,茶葉的鎮靜作用並沒有持續多久。隨後,她坐在雜貨鋪裡,一邊用麥管吸著麥芽奶昔,一邊尋思,到底那另一個維奧萊特會是誰,披著她的皮在大都會里奔波,透過她的眼睛向外偷窺,看見了別的東西。在一個地方,她看到一把寂寞的椅子像個孤兒一樣被遺棄在臨河的帶狀公園裡,而那另一個維奧萊特看到的則是薄冰怎樣使圍欄的黑柱子閃射出一種武器般的光。在汽車站上,她排在隊尾,注意到一個孩子冰涼的手腕從一件太短的、撿人剩的外套裡露出來,那個維奧萊特卻“噌”地搶到一個白女人前面,在遲到了四分鐘的電車上佔到了座位。要是她扭過頭,不去注意透過餐館的窗戶向她看來看去的面孔,那個維奧萊特就會聽見厚玻璃板在三月凜冽的風中畢剝作響。她忘記了開鎖時鑰匙朝哪邊擰;那個維奧萊特不僅知道那把刀子在鸚鵡籠子裡而不是在廚房的抽屜裡,那個維奧萊特還記得她不記得的事:幾個星期之前用那把刀子從鸚鵡的爪子和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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