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黑盼盼更是緊張。
她轉身要開門,卻因太過心急而弄掉了鑰匙。
“黑姐姐,我來幫你——”
“我自己來就——”
喀。
兩人面前的那扇鐵門應聲而開,門後站著冷凝著一張臉的黑凌霄,他的臉色鐵青中交雜著異常豔紅,額頭佈滿細汗,及肩黑長髮同樣帶有溼意,像是剛從水裡爬起來。
黑盼盼身子還半蹲著在撿鑰匙,唯一來得及做出的反應就是抬頭看他。
“黑”這個字的嘴形甫成形,她的身子已被黑凌霄一手從胳肢窩箝起,微一使力,將她拖進屋子裡——
砰,關門。
門外,有被突然關門而夾到腳趾頭的魏德彬哀叫聲和猛按電鈴的吵嘈;門內,只有黑盼盼與黑凌霄的無語對視。
“你生病了……”她撫上他的額,探到了驚人的高溫。
“你來做什麼?!”他不領情地揮開她的手。“你不是說要放我去飛嗎?!不是說讓我去過完全沒有研究所陰影的生活?!不是說——”不要他了?!“現在為什麼又出現在我面前礙眼?!”他吼著,語氣完全沒辦法和緩下來。
整整兩個禮拜的“惡意遺棄”及身體的不舒服,已經讓他緊繃的不滿到達頂點,再加上剛剛聽見她與魏德彬的交談……談些什麼他是沒聽清楚,只是一股火氣如江河氾濫,溺斃了他的理智,只剩下“隔離黑盼盼和魏德彬”這個念頭。
“你有沒有去看醫生?有沒有吃藥?”她不是故意無視他的怒意,而是此時她更擔心他的身體。
她擔憂的目光是厚重的鏡片也抵擋不住的,如此關懷的眼神、漾滿暖意的探問,像一桶冷水,澆熄了黑凌霄的灼焰。
胸臆還是有著不愉快——被人遺棄的憤怒豈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安撫的?!可是……他只是看著她,就只是看著她,竟然逐漸有種被人梳理著毛髮,將一根根聳立起來的反抗硬刺給撫平的錯覺。
他的聲音有些啞,但仍是給了她回答,“我這種模樣要怎麼去看醫生?!”
黑凌霄才說完,一眨眼的功夫,高挺的身影不再,只剩下一隻軟腳的病弱黑鷹,踉踉蹌蹌、跌跌撞撞。
黑盼盼伸手要抱起他,卻被他躲開。“你抱不動我的……”
“我可以。”不過是一隻老鷹,她又不是那種連塊磚也提不起的弱女子。
只是黑盼盼還沒碰到他,又是一眨眼,地板上的黑鷹不見蹤影,他恢復成高大人形。
他說的“抱不動”,不是指鷹,而是指這個人型的他。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應門、不見人,是嗎?”想起剛才魏德彬那番話,她得到了結論。
她的話似乎讓他覺得好笑,“用這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人、什麼時候又變成鷹的鬼樣子去應門?”他反問她,短短一句話的時間裡,他變身了三次。
趁著他最後一次變成鷹,黑盼盼不給他掙扎的機會——現在可不是讓他顧忌男性尊嚴的時候——她雙手抱捧住他,小跑步將他往房裡大床上帶,接著又到浴室擰了毛巾來替他擦汗。
“我等會去藥房替你買退燒藥。”
“買人吃的還是動物吃的?”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冷笑話。
“真是個好問題,等一下我打電話去問『醫院』。”醫院,當然是指那個擁有各科專業的黑袍醫生。要是他說他也兼任獸醫,她一點也不會驚訝。“還是我請醫生來看你?”
“不需要——”那麼急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個半人半鷹的怪物嗎?!
“不要耍孩子脾氣了,生病不看醫生又不吃藥怎麼會好?”看他不過幾天就將自己搞成這副慘樣,她如何能相信他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你不是不管我了,那就讓我自生自滅,不關你的事——”黑凌霄腦子昏沉沉的,只覺得她不斷擦拭著他頭臉的汗水。
他一定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多像一個討不到糖果吃的孩子,賭氣、任性、使性子,樣樣都俱備。
“我哪有不管你?!讓你搬到這裡,是因為爺爺發現我私自將你藏起來,我怕他到我家去查,也怕瞞不住他的讀心異能,只好先讓你離開。你當我是心甘情願的嗎?再說……說要飛的人也是你,現在怪我放手讓你飛的還是你,早知道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讓你走——”
黑盼盼的聲音含糊地飄進他的耳裡,有好幾個句子他已經聽不清楚,只知道她在說話,有點像埋怨、有點像控訴,也有點像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