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都要用他的血,他的命,以做達到目地的手段,一步也不放過,一點也不容情——其實,他願意把他的所有送給他們,讓給他們,把有形的一切完全不要,他只需要平靜,能平靜才能安寧,然則他知道這樣行不通,對方不會給他留下絲毫退路,他們一定要逼死他,因為只有他死了,那些人想得到的才能安心享用,才可將恁般一段冷酷罪行掩遮到仿若春水無波……
人至少有為自己生命掙扎的權力,何況這條生命的本身並無錯失。範苦竹十分艱辛的做了決定——他不是報復,他僅希望能活下去,如果他不完成某些步驟,就連這點卑微的希望亦將化為烏有!
肉體的創傷只有時間上久暫的痛楚,心靈魂魄的煎熬卻如漫無止境的折磨,它看不見,觸不著,但是那種空茫,那種落寞,那種不知所以,不明所終的悠忽,乃是最最令人神傷的;幾個月來,範苦竹算是受夠嘗夠了,假設他沒有不死的理由,他真的欠缺再往下活的熱誠……
走著,來到一條溪流之側,範苦竹覺得乏了,他半跪在溪邊,掬水嗓飲;
溪水冷冽清澄,喝在嘴裡,寒透心底,他無聲的嘆息著,連飲一口水,都得感觸一次這炎涼的世道麼?
溪水盪漾中,突然倒映出另一條人影,人影靜立不動,範苦竹凝視著水中的映像,一丁點也不驚異,他甚至沒有改變半跪的姿態,就這樣向水裡注視了半晌,他才低沉的開口道:“小六,是你麼?”
佇立在較高地勢的那人幾乎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聲音暗啞:“四帥兄,請原諒我現在才來看你——”
範苦竹緩緩起身,緩緩轉回,微微昂臉面對著那人;那是個年輕人,衣著整齊,白淨面龐,長得挺體面的一個年輕人。
是的,這一位便是範苦竹的六師弟:“秀鷹”屈雲帆。
若竹唇角勾動了一下,算是表達了一絲笑意,他喃喃的道:“有陣子不見,小六,近來可好?”
屈雲帆垂下視線,神色憂傷愧疚:“這幾個月發生的變化真大……,四師兄,我很抱歉,我,我無能為力,幫不上你什麼忙,不但我,連大師兄、三師兄都難以控制局面……”
範苦竹淡淡的道:“我明白;如此說來,這些事情你也知道了?”
屈雲帆急切的道:
“四師兄,我和大師兄、三師兄絕沒有與他們沆瀣一氣,在他們進行這樁陰謀之前,我們毫不知情,直等到這兩天,我們才大致把情況搞清楚……”
範苦竹道:“那,你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屈雲帆吞嚥唾沫,道:“一些跡象,一些徵兆,一些暗示,昨夜,小童更已派人過來招呼過了,叫我們不要插手,他表示這純系他們同你之間的私怨,家醜不可外揚,他們自有解決的方法,否則,幻翼門就會土崩瓦碎,整個潰散……”
痙攣似的一笑,範苦竹道:“此事之後,莫非你以為‘幻翼門’還能繼續屹立以至發揚光大麼?”
屈雲帆幾乎是在呻吟:“大師兄秘密交代,叫我無論如何找著你,把他的口信帶到。”
範苦竹道:“說吧,大師兄有些什麼話指示!”
屈雲帆的聲調沙啞,更透著幾分哽塞:“大師兄說,請你務必遠走高飛,切莫與他們正面衝突,要你忍一口氣,保百年身,大師兄說,本門的希望完全縈繫於你,你活著,本門才有未來,才能延續,沒有了你,幻翼門就算完了,大師兄說,他體弱多病,歲壽已高,只怕不久人世,三師兄本分拘謹,功力不足,非擔大任之材,我經驗差,見識淺,更不宜膺以重任,幻翼門的生滅延存,全賴四帥兄你……”
範苦竹十分平靜的道:“小六,你所謂的‘他們’,都是哪些人?”
屈雲帆沉重的道:“小童,二師兄,五師兄,此外,他們尚獲有‘西極教’‘三才幫’的支援,這猶不算,小童在四天之前,聽說更與‘金冠千歲’嚴瘦鶴拜了把子,姓嚴的拍過胸膛為他撐腰,現在成天攪和一起,專等著你去自投羅網!”
艱澀的冷笑,範苦竹覺得渾身泛涼:“童立的本事可真不小,攀上的人物居然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強,以前我倒不知他有這麼一項特長!”
屈雲帆吃力的道:“四師兄是本門師兄弟修為最高,造脂最深的精英之材,但敵勢太強,不宜接觸正鋒,務請勉納大師兄的善言,早做避退之計,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範苦竹和悅的道:“大師兄的一番苦心我很感激,也很願意照他的指示去做,小六,問題在於我要避退到什麼時候,他們更能容我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