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而我站在這個大帳的正後方,前面不管發生的事情我都看不見,而周圍巡邏計程車兵來往不絕,我也只能聽見腳步聲,兵器碰撞聲,和草原上呼嘯不停的風聲。
又等了一會兒,天色已經完全黑透,周圍木架子上用來照明的火盆也點燃了,我依然沒有等到讓我們進帳的命令。我知道穆容成帶著人今天一大早就到了,談判後他與朗星翰會在這帳中共進晚膳,而且他們雙方都各帶了一隊歌舞藝人,要在當晚表演對方國家的節目,以示友好和尊重。這些藝人是最後登場的,北遼這邊的歌舞藝人現在正在營地北邊的帳篷裡做準備。
三天前,當我知道宴會後會有這樣一個慶祝節目時,我就對這些歌舞藝人打起了主意,因為我聽說朗星翰並沒有對他們的演出內容下詳細的命令,只是讓他們挑一個有天啟特點的歌舞表演即可。但最終我也只找到兩次見這些人的機會,雖然那個領隊似乎對我的意見很感興趣,當時也讓手下的樂師舞娘們練習著演奏了那首曲子,可我依然不能肯定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表演,因為我為了怕引起他們的懷疑,只是裝作不經意地提到了一首曲子,然後哼唱出來而已。只有三天時間,他們很有可能因為時間太倉促而放棄我的建議……
“愣什麼呢?該進去了。”麗莎在身後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猛然從沉思裡回過神來。她遞給我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銀製的一個酒壺和酒杯,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銀色的光芒,很有些刺眼。“今晚你就站在皇上身邊,幫他添酒就行。”麗莎低聲對我說完,就端著另外一盤瓜果食品,當先往大帳去了。我趕緊快走幾步跟在她後面。也不知道穆容成和朗星翰今日都談了些什麼,兩國交戰時,各自的君主出來談判,是不是意味著戰爭就要結束了?他們要改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還是一方挺不住了,要求和另一方談判的?才想到這裡,只聽見“嘩啦”的一聲,一名士兵將大帳的門簾掀了起來,裡面的燈火通明讓我一時有些眩目,閉了閉眼,我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深呼吸,稍微放慢了些速度,但我依然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大帳。
帳內的空間很大,而北遼和天啟的服飾區別很鮮明,我只瞥了一眼就看到朗星翰的人坐在左邊,穆容成的人坐在右邊,兩邊酒席的桌子都好似一字排開,雙方面對面地坐著。而靠近帳門的地方,則空出了一大塊地方,應該是專門留給歌舞藝人的。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所以現在咱們不談國事,只聊風月。”腳下不停,一直走到右邊的首座,在朗星翰的身後站定時,正聽見他那悠閒而懶散的聲音。我知道穆容成就在我對面,可此刻我卻異常膽怯,根本沒有勇氣抬頭,只好把目光集中在手上託著的酒壺。這時朗星翰向後舉起右手,手指虛握,知道他要酒杯,趕緊把酒杯放在他手上,然後俯身倒酒。
“我也正有此意。”那聲音,略帶著笑意,卻仍然淡漠,一如從前。幸虧他是在我為朗星翰倒酒之後才說的話,否則乍一聽他的嗓音,我可能會抖得把酒壺摔了。
“聽說朗兄精通漢學,身為北遼之主,如此心向我朝的文化,真令在下欣慰不已。”穆容成的話聽起來甚是彬彬有禮。
“我一向認為,只要是利國利民的事物,都是值得學習的。重要的是要看使用者的能力,否則再有用的工具,也起不到應有的作用,甚至會適得其反。穆兄認為呢?”朗星翰的禮貌也沒差到哪兒去,笑眯眯的回了穆容成的話。
“如此說來,你我二人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都非常相似。若是今日我們所談之事也能如此順利……”
“誒,穆兄,咱們不是說好了,現在只聊風月,不談國事?你犯規了,是不是該罰酒三杯啊?”朗星翰笑著大聲打斷他,而同坐的一些北遼將官,也紛紛出言附和,場面一時喧鬧起來。而我終於決定趁此機會偷偷瞥他一眼。
他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麼兩樣,或許清減了些,但精神卻很好,兩眼炯炯有神,只是沒有將視線放在我這裡,彷彿根本就不曾看見我。心裡原本緊繃著的那根弦鬆了下來,卻又被淡淡的失望和抑鬱添滿。心裡雖然明白,這樣的時機和地點都實在不妥,我與他不可能在此相認,可我腦子裡還是不停地盤旋著一個疑問,他是否根本就早已放棄了救我離開北遼的打算?
才想到這裡,就聽見穆容成一撫掌,也笑道:“罪過罪過,是該罰酒。”只見他拿起手邊的酒杯,卻突然抬頭看向我這裡。毫無準備下,乍一接觸到他那灼灼的目光,我只覺得身上好像忽然著起一團火,本已平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