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李煜的自然流麗。也沒有納蘭容若那樣氾濫恣意。他就是這樣的,一個躲在玻璃瓶子中的孩子,目睹悲劇發生,而無能為力的窮書生。
詩詞文章不是他的資本,而是他的痛苦。雖然他從來不說。在他的詩詞中你看不到他矚目歌兒舞娘的纖腰雪胸,也看不到嬌言嗔語,也沒有幽會野合。有的只是他欲言又止的相思和懷念。他把一切都覆蓋起來了。心裡總有這樣的感覺,姜夔的詞是寫給自己看的。雖然他是個清客,要靠這些音韻精美的小詞博取別人的歡心。可他絕對沒有諂媚過任何人。
他用暗語描寫著自己的初戀。那是他們自己的心靈密碼。
事情如此簡單,他愛她們,深深地愛著,四十年從來沒有忘記。她們也愛他,等他,甚至躲著他。因為他們貧窮,一無所有,連自由選擇幸福的權利都沒有。
風滿袖,月侵衣(2)
他並不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儘管他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更含蓄,更沉靜。
無望的人能珍惜的除了回憶,還有夢。夢是他唯一的奢侈品。在那裡,他才有短暫的幸福。
他為她們寫歌譜曲,她們給他縫補衣裳。她們的心和魂魄追隨著他一次又一次在江湖上漂泊,流浪,更遠,更久,能做多久的夢,就有多長的幸福。
我還是忍不住會掉下淚來,為了這三個苦澀的人,也為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有許多貧窮的東西更值得我們珍惜。因為你什麼都沒有了,你沒有多餘的錢來哄她開心,沒有精力花樣翻新制造浪漫逗她一笑。你只剩下了自己,還有自己的這顆心,給她。讓她拿去。
一生一世,海枯石爛,根本不需要什麼誓言。
他在自己的夢裡流浪,尋找,明月千里獨照他的身影。
就是不說,你也會知道他有多傷心。他的愛找不到了。
佛語說,色即是空,塵世的一切都在無常輪迴中緣起緣滅。如果你認真,太認真這就是一種信仰。信仰愛情,信仰美,信仰生活,或者信仰宗教,道,佛,基督,再或者信仰民主,自由,理想,大同世界等等這一切需要的就是認真。
遺憾的是我們不認真,或者是沒有能力認真。我信仰的是心。有心,有情,有義,有肝,有膽。而且這一切都是空——你並不能從這些信仰中索取什麼。空不是無,空是一種原諒,一種包容。有了這個認真的心,至少我們不會空虛。
文字遊戲讓人厭倦,我不知道中國封建帝國時代的這些文化精英們到底有沒有信仰,除了那個忠孝節義的桎梏,很多人用家國之大事來衡量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說他們生活圈子狹窄,豔羨詩酒風雅計程車大夫小資作風。文人向來是社會的良心,文人們也以社會良心自居。可是文人們的下場還是免不了空虛二字。我從來沒有見過得意的文人。
姜夔清高,犖犖不羈。當初他與名將張浚之孫張鑑結為至交,受其資助十年,可他依然保持著簞食瓢飲,幾乎從來不進將軍府,這是他僅有的一點小尊嚴。張鑑死後,夔生計日絀,但仍清貧自守,不肯屈節以求官祿。晚年多旅食杭嘉湖之間。後寓居武康(今浙江德清),與白石洞天為鄰,朋友稱他為白石道人,他回答人家說:
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喚作白石仙,一生費齒不費錢。仙人食罷腹便便,七十二峰生肺肝。真祖只在南山南,我欲從之不憚遠。無方煮石何由軟。佳名賜我何敢辭,但愁自比長苦飢。囊中只有轉庵詩,便當掬水三咽之。
從此他自號白石道人,用以自解其清苦。顛沛流離一生,愁苦以終窮。姜夔在《自敘》中寫到:“嗟呼!四海之內,知己者不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於窶困無聊之地者。”
他一生四海奔走,卻沒有一個功名。生活中的他定然是處處碰壁的,所以,晚年的他才會哀嘆:“象筆鸞箋,甚而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邊煙雨。”
其實,他是有機會擺脫寄人籬下的尷尬身份的,但他放棄了。當時張鑑曾想出錢為他買個官,他拒絕了。他當然不是清高到無意於功名,他43歲時向朝廷上《大樂議》、《琴瑟古今談》,希望能夠得個飯碗,45歲時又上《聖宋鐃歌鼓吹十二章》,得到禮部進士的考試機會,可惜他沒能考中,他渴望出仕,但是命運不濟。他之所以拒絕張鑑的一番好意,缺乏可靠的資料來說明當時姜夔具體想法。大約還是姜夔不想靠這種手段博取功名吧。“只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是每個讀書人獲得尊嚴的唯一選擇。無論哪個朝代,透過科舉進入仕途的官員都看不起那些採用非正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