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2 / 4)

唐一起給沙棗花換尿布、餵奶瓶。 我們的生活進入最佳時期,就像當時流行的小曲裡唱的那樣:嫚啦嫚啦不用愁,找不到青年找老頭。只要跟著同志走,大白菜燉豬肉,鍋裡蒸著白饅頭…… 大白菜燉豬肉不常有,白饅頭也不常有,但蘿蔔熬鹹魚是常有的,巨大的窩窩頭是常有的。 “旱不死的大蔥,餓不著的大兵。”母親感慨地說:“我們跟著當兵的沾光啦,早知如此,也用不著賣孩子啦。想弟,求弟,可憐的孩子啊……” 這段時間裡,母親的|乳汁優質高產,上官金童終於從棉布口袋裡跳出來,能走二十步了,能走五十步了,能走上一百步了,終於不爬行了。我的笨拙的嘴也靈活了,能流利地罵人啦。孫家大啞巴捏住我的小###時,我怒罵一聲: “操你媽!” 六姐去識字班,學會了唱歌,唱:“十八姐把軍參,參軍真榮耀,咔嚓剪去了大辮子,留起了‘二刀毛’。站崗放哨查路條,漢奸實難逃。” 識字班設在教堂裡。黑驢隊留下的驢糞蛋子掃出去了。破板凳修理好擺得整整齊齊。插翅膀的天使沒有了,也許飛走了。棗木雕成的耶穌也沒有了,也許上了天堂,也許被人偷走當了劈柴。牆上掛著一頁黑板,黑板上寫著一行白色的大字。貌比天仙的唐姑娘用木棍戳著黑板上的字,黑板發出篤篤的聲響。 抗——日——抗——日——女人們奶著孩子,納著鞋底子,麻繩噌噌響著,嘴巴里跟著小唐同志唸叨:抗日——抗日—— 我在女人堆裡蹣跚,在各式各樣的Ru房之間蹭蹭磨磨。五姐跳上講臺,對著臺下的女人們說:老百姓是水,子弟兵是魚,對不對?——對——魚最怕什麼?——魚怕什麼?魚怕鉤?魚怕魚鷹?魚怕水蛇?——魚最怕網!對,魚最怕網!你們腦後是什麼?——髻——髻上是啥?——網——女人們至此恍然大悟,臉紅臉白,交頭接耳,唧唧喳喳。剪掉髮髻拆下網,保護魯大隊長和蔣政委,保護他們率領的鐵路爆炸大隊。誰帶頭?上官盼弟高舉著大剪刀,還用纖細的手指開合著大剪刀,使大剪刀變成一條飢餓的鱷魚。唐姑娘說,想想吧,受盡了苦難的大娘大嬸子們,大姑大姨們,大嫂子大姐姐們,我們婦女,受了三千年壓迫,現在終於挺起了腰桿,胡秦蓮,你說說看,你那個酒鬼丈夫聶半瓶,還敢不敢打你啦?面色如土的青年婦女胡秦蓮抱著孩子站起來,望一眼講臺上英氣勃勃的女兵唐和女兵上官,趕緊垂下頭,說:不打了。唐女兵拍著巴掌道:聽見了吧,婦女們,連聶半瓶都不敢打老婆了。我們婦救會是婦女的家,專為女人打抱不平。婦女們,現在這平等幸福生活是從哪裡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是從地裡冒出來的嗎?不是,不是,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來了爆炸大隊,在大欄鎮、在高密東北鄉,建立了鞏固的、鋼打鐵鑄的敵後根據地,我們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改善了人民生活,尤其是改善了婦女生活,我們不搞封建迷信,但我們要拆破一切網路,這不單是為了爆炸大隊,更是為了我們自己,婦女們,剪掉髮髻拆去網,統統變成‘二刀毛’吧! “娘,你帶頭吧!”上官盼弟卡著剪刀對著母親走過來。 “是啊,上官家大嫂剪成二刀毛,我們都跟著剪。”女人們齊聲說。 “娘,您帶個頭,給女兒長長臉。”五姐說。 母親紅著臉,把腦袋伸過去,說:“剪吧,盼弟,只要能讓爆炸大隊好,別說剪個髮髻,剪兩個手指頭,娘也不含糊!” 唐女兵帶頭鼓掌。女人們鼓掌響應。 五姐把母親的髮髻散開,一大團鬈曲的黑髮從母親的脖頸旁懸掛下來,猶如一架藤蘿,好像一匹黑瀑布。母親與牆上那個幾乎赤裸著身體的名叫瑪利亞的聖母有著一模一樣的神情。莊嚴、憂愁、寧靜,逆來順受地、自覺自願地奉獻。我洗禮過的教堂裡有腐敗的陳舊的驢糞的味道,在大木盆裡,馬洛亞牧師為我和八姐施洗的往事浮現在眼前。聖母從來不遮掩自己的Ru房。母親的Ru房卻被一道門簾半遮半掩著。盼弟,剪吧,你還猶豫什麼?母親說。於是上官盼弟的大剪刀張開大口咬住母親的頭髮,咔嚓咔嚓咔嚓,母親的黑髮落地。母親抬起頭,成了‘二刀毛’。髮梢齊著耳朵垂,細長的脖頸,一覽無餘。突然去掉了沉甸甸的髮髻的累贅,母親的頭顯得輕巧靈活,失去了穩重,有些猴頭猴腦,一動便顯出輕俏,竟有些鳥仙模樣。母親滿臉赤紅。唐女兵從腰裡摸出一個圓形的小鏡子,讓鏡面對著母親的臉,母親不好意思地側過臉,鏡面跟蹤著她的臉,她羞羞答答地看到了鏡子中留著‘二刀毛’、縮小了彷彿好幾倍的頭,急忙背過臉去。 “美不美?”唐女兵問。 “醜死了……”母親低聲回答。 “連上官大嬸都剪成了‘二刀毛’,你們還猶豫什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