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要銀白。他的呼吸緩慢深沉,在深冬的空氣中變成濃濃的白氣。
他站在帝都大道的中央,看著延伸至道路盡頭的羽萱樹,和那些清晨才開放的白色“花朵”。
聽見身後她這一邊年輕女子的喧譁聲,男人回過頭來看向她們,紫眸凜冽無情,卻在那一瞬間捕獲了她。
……
……
不是沒有見過法瑟,但他的頭髮一直藏在冠冕中,與他散發的樣子大相徑庭。所以,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神族世界的極權者。
所以,經過一個晚上的思考,她確定自己愛的不是法瑟的地位。
“一直在想什麼呢?”克瓦希爾騎著龍飛到她的身邊,“小朋友騎龍的時候不要走神,不然摔下去可是會死人的哦。”
斯薇看著腳下阿斯加德的勝景,不由想起以前每次經過這片土地的時候,都會偷偷地、喜不自禁地想象它有一半將屬於自己的情景。此時看去,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
“你會因為一個人身份地位容貌的改變,而不再愛她嗎?”斯薇像初入學校的孩子一樣詢問克瓦希爾。
“這個問題挺有難度的。”克瓦希爾摸了摸下巴,“要看改變了多少,看這個人是不是還是原本的那一個。”
斯薇更加困惑了。
百年來,在所有神族心中,法瑟就是法瑟王。
不是眾神之王的法瑟,還是他本人嗎?
當初在帝都大道邂逅法瑟,令她著迷的,不正是那種獨屬於王者的孤寂氣質嗎?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神族,穿著普通的衣服,他還會有那樣的氣質嗎?
眼見哨兵塔越來越近,她看見了法瑟的身影,他英俊的側臉,還有象徵著王權的肩章……她飛行的速度卻在逐漸減慢。
半夜時想要向法瑟傾訴的滿腔告白,此時也顯得有一些無力。
接著她看見了下方因為距離而渺小的行人,一些路過的神族夫婦,丈夫推著嬰兒車,妻子提著才買好的菜並肩穿過寬闊的廣場。他們看上去如此幸福,但是,但是……也如此平凡。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斯薇突然在半空中急剎車,“先,先回去休息了。”
安安坐在廣場的角落。
法瑟一大清早就呼叫她,讓她午飯過後來這裡,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眼前經過的夫妻突然因為孩子的哭聲停下來。爸爸把女兒從車裡的兒子身邊抱出來,輕輕抬著她小小的臀部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後從媽媽那裡拿過奶瓶,放在女兒大哭不止的口中。
哭聲漸漸停止。媽媽站在旁邊摸了摸女兒的頭,順便用手肘推了一下爸爸:“你總算會哄她了,之前真是笨死了。”
“在老婆大人的□下,我總是進步神速。”男人笑了笑,在妻子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又把女兒放進車中哥哥的身邊,和妻子並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安安撐著下巴看著這一家四口的背影,不覺有些出神。
小孩子這麼可愛,如果她也能有一個就好了……
如果能有孩子,只要有一個,就會很滿足了。
沒過多久,法瑟騎著洛洛從哨兵塔上下來了。
“今天帶你去見一個人。”他這麼說著,不給安安反駁的機會,就把她抱上了龍背,朝著十二神殿中心的方向飛去。
吉雅弗宮。
雖然已是四月,但阿斯加德常年低溫,依舊春寒料峭。神殿裡的爐火熄滅了多年又被生起,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神坐在壁爐旁,披掛著薄薄的狐裘小披肩。她的膝上放著一本相簿,頭髮長長地順著椅子垂落,閃亮如滑落的綢緞一樣。而且顏色也比上次見面時淺了很多,幾乎就已經要恢復到諸神的黃昏前完全耀眼的金色。
“弗麗嘉……殿下?”安安愕然道。
弗麗嘉抬頭,瞳仁的顏色也開始趨於金色。她的模樣越發讓安安想起了貝倫希德。
“撒迦,真難得,好久沒見了。”
“我來為陛下和斯薇的婚禮詠唱頌歌。”說到這,一整顆心都變得沉甸甸的,“一百年沒見您……您是回來參加婚禮的嗎?”
“嗯。”弗麗嘉看了一眼法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轉眼過去,我的孩子也要結婚了。”
不知道她是否原諒了法瑟。但此時此刻,她看上去是欣慰的。
“我已經通知人去叫赫默和斯薇了。”法瑟走過去,把弗麗嘉肩上有些鬆動的披肩重新掛好,“母后,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