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然而我們自己卻把自己從自然大家庭中分離了出來。
一場雨後,春更濃。
作於2004年3月3日
雨
行到半路上,忽一抬頭,猛的見到了日頭正穿過那片厚厚的白雲,發散出奪目的光來。這才突然意識到,雨停了,日頭出來了天晴了。
不禁又想起前幾日的雨來。那雨一直下了大約兩個星期。如果生命長河是頭大象,那這兩個星期一定是螞蟻。然而對雨而言,兩個星期又是段夠長的生命了。春天的雨就是這個樣子。都說春雨貴如油。可是我並不十分的喜歡雨,甚至說並不十分的喜歡水。
我的故鄉在長江南濱,是贛東北第一鎮。水,是這裡最普通的東西。從天上落下的東西,也要數雨為最多。每年三四月份開始下雨(當然一二月份也會下雨)。春雨,繼而轉下梅雨。梅雨期是我最難度過的,因此便成了我最討厭的一段日子。之於我,一年中沒有生命時候會特別的讓我厭煩,而這時期是個例外。
梅雨是春雨的延續,保留了春雨淅淅瀝瀝的特點,也延長了春雨的週期。一場春雨兩三天,而一場春雨卻不同——這正是我之所以不如厭梅雨一樣的厭惡春雨的原因之一——一年一次,每次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還出頭。若這些所降下的雨滴如練兵似的排著,那可真是浩浩蕩蕩呢。時令還沒有到夏季,梅雨也就還不具有夏日暴雨快、急、短的特點。因為梅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箇中年老媽媽,慢騰騰的,羅裡羅嗦的,老不急的。如此比下去,春雨就是少女,雖然綿綿,但可貴之處猶多,又極富柔情,足以令人愛憫,至少很難惹起人們的反感;夏雨便是血漢子,有血氣,有力量,有氣勢,也有性格。從人的生命階段來看,梅雨處在下勢,沒有力量了,終於在持續了一個月後宣告退出天空,讓位給了夏雨。
故鄉的雨多下在這個酷熱的時間裡,而且多在午後來臨。
夏的氣溫很高,下雨也不能降下什麼溫度來,水的冷卻作用在這時已發揮不出來了。不過,種田人還堅持去幹活,即使也熱,他們也不覺得。個個幹起活來十分的有勁,歇會子功夫與人談起來仍然是老大的嗓音,神采飛揚,彷彿越是熱,越能讓他們有精神。確實,怎麼會覺得熱呢?怎麼會覺得累呢?他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們自己,既然是為了自己,也就不覺得熱,不覺得累。
夏是農事最繁忙的季節。種田人一面忙著收早稻,同時另一面還得趕著天時插晚稻,用他們自己的話叫“雙搶”。整個田莊裡一片火熱朝天。雨彷彿也經不過這熱鬧的誘惑,全都搶著這時候落下,這大約也可算作形成夏雨特點的一個緣故吧。
每當正午時分,水田裡做事的人都能自覺的感到。這是長時期在特定環境下練成的對時間感應的本領。所以種田人作農事是不帶鐘錶的,不過每次回家倒很準時。這時人們便準備回去了,然而都還非得要把手上的這一樁剩下的事做完不可,譬如插完這一排秧,打下這一把谷,割倒這一行稻。若家裡還有閒人,回去便吃現成的飯菜;若家裡沒有閒人,就不得不讓女人提前回去準備中午要吃的東西。
吃完了飯,種田的人照例要睡一覺。不過,他們從不挑剔,只要家中有一塊能伸展的空地,稍稍掃一掃,較講究的再鋪上兩條袋子什麼別的,倒頭便睡很快便呼呼發酣。然而還有一個慣例——雨的慣例。雨似乎是看到人們既不在烈日下做事,又不在吃飯,卻在睡午覺,心中甚是覺得這不應該,便跑出來鬧一鬧,弄出些惡作劇來。很快,日頭被厚厚的一片雲遮住了,眼看大雨既至,一些睡不著或不曾睡的小孩就照例呼醒已熟睡的大人們,說雨又來了,道場上曬著谷,快要去收。大人們一骨碌爬起來,去了道場收攏了正曬得冒煙的穀子,蓋上兩層皮紙,又用重物在皮紙邊沿壓好,萬事大吉時,雨才落下來。每次都是這樣,總是在穀子收好後雨才落下來,簡直是個惡作劇。
然而大人們收了谷,看著下雨,臉上卻是笑嘻嘻的,他們從不覺得這雨破壞了他們的睡意,反倒是隻要這樣,生活才充滿情趣,也只有這樣才能體會收穫的喜悅。而只有那些學生摸樣的青年人才會覺得雨煩雨厭,吃飽了沒事來做這些無聊的惡作劇。每次總在那熱的正起火的時刻來,這時收穀子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天熱,道場上灰塵多,落在被大汗溼透的面板上。稍小一點少年則不會有這樣的牢騷,他們還巴不得這雨再下大一點,下長一點時間才好呢。這樣,或許下午就不用出去做事了,其實是希望偷個懶玩上一個下午。不過他們的這種願望是多半不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