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可她又並沒有死去。上小學的時候,一個慣爬樹的男孩上了白果樹摘白果吃,爬到高處,見樹上由一個樹穴,不大,剛容得下一隻手,他伸手進去一掏,溼漉漉,嚇了一跳,拿出來一看,滿是紅水,聞聞,又是一股濃烈的腥味,原來是血,這男孩早嚇得半死,便不怕死的哧溜下了樹向水塘邊跑去,卻洗不掉那血跡。到來學校血也未乾,順手向校大門上一甩,點滴鮮血灑在門板上,立刻顯出一個女人像來,黑髮成髻,斜佩銀釵,微舉雙手,手指稍翹,披紗著古,衣帶飄逸,彷彿嫦娥奔月,久久不退,終究還是消失了,那手上的血跡似乎也消失了。有一年夏天,大於落了很多時日,到處都被雨水洗滌的更加明亮,山更青,樹更綠,花更紅。雨歇了,風未停,很大很勁的鳳呼呼刮來,一下子又把人拉回了初春,許多人又穿上了夾衣。一日午後,忽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我也聽得這聲巨響,卻並不在意,後來才知道是白果樹到了。跑去一看,果真到來,橫欄在大路上,阻斷了交通。人們都少都有些傷心,認為這是不祥之兆。
倒了的白果樹活生生的攔死了一條大路,讓人叫苦,卻無人敢問敢動,誰敢觸怒這個大神。 如此,白果樹躺了三四年,卻依然活著,欣欣向榮。它是自北向南倒的,倒在一個大坡上,根部巨大恰似皇帝的寶座,幹部便可當做長長的走道,枝部也可作座椅。誰也不曾料的白果樹竟成了孩童天然的遊樂場。我每次經過時總會看見一群天真無邪的孩童,男的女的在樹身上戲耍,歡悅的笑聲陣陣迴盪,不絕於耳。綠葉蔭蔭當中,愉悅的小腦袋欲隱還顯,現在想來甚覺可愛。後來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將這樹鋸了雕成兩尊大佛像,眾人抬著四處遊戲,又迎來不少熱鬧。這兩尊大佛也著實雄偉,全身上漆,暗銅色,寬臉闊鼻大耳笑嘴深眼,端正盤坐,兩手平放,手面相上,中指微彎與拇指輕觸,還供奉在大廟裡,香火不斷。那廟便是五福寺。同樣是鋸樹,如果鋸了當柴,沒人敢動,而若鋸了再雕成佛,眾人皆敢動、願動,一念之差,反響會如此巨大。那皇帝寶座的樹根尚在,卻被一吃齋唸佛的老人看中,時常聽到樹根處聲聲作響,原是她舉斧劈樹根當柴。她唸佛,她敢劈樹為柴,她不曾死,老尚且健。
我有一張照相,照相時也是夏日的雨過天晴,照相的背景便是那株百年的白果樹,還未倒去,風采奕奕,參天而立。倘若有興趣考究這些無聊趣事,這張照相許能盡些綿薄之力。
——《可愛》
本文原作於2005年05月05日
已夜還明
夜的長空橫貫越海縱直落地,停留在這個繁鬧的世界裡,彷彿烏雲的泛布靉靆,堙沒了一切,吸去了一切,逐漸向夜該有的境況遷移。可西天畢竟殘留著行日的軌跡,微微著著黯淡的光,彷彿靈光。於是人事並未殆止,只留下一片無聲的躁動。偏是這樣一種躁動才能告訴你,或者自己感覺到現在是什麼時候,讓你記起來西山的太陽已經落山了,對面的校園裡一定是大喇叭播放著時下流行的歌曲。但是這歌聲彷彿是在隔絕空氣的環境裡,只能用心感受——對,那是歌聲——不在耳邊,只在腦中迴盪,陸陸續續走出的學生,挎著包,撐著傘,抱著書無聲的說笑,笑堆滿了臉——這是一種靜穆,一種特別的靜穆。來自繁鬧的靜穆,彷彿是初踏某地下火車的心理。因為孤獨,所以儘管身邊人山人海,依然身無外音,正是靜穆。同時也因為靜穆而孤獨。靜並非是沒有聲響。沒有聲響不叫作靜,只喚作死。靜穆彷彿是聽力的空明,總使人聽到常所聽不到的聲響,比如聽到人體內血液的奔騰。這已夜還明的靜穆,也讓人聽到常所聽不到的微語——還有,一天的繁忙已經結束,還收拾剩肉殘骸的身心,舒適的回家了。
——回家!
寄宿的人不可回家,只能想家。蘇軾道:“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水調歌頭&;#8226;明月幾時有》),偏今夜又是十五,明月今夜就有。而且盡興的很,月如銀盤,既圓且亮。這時刻當然不明如日光,只彷彿初出閣的女子,還害*,臉蒙著白紗。但寄宿人的鄉情併為因此減淡。想已夜還明的家更是靜穆。夜幕籠罩,萬物微顯大意,彷彿遠俗古風,不可抹去。並且“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鄉村獨有的天籟更襯出這獨有的靜來。這種有“有聲無聞”的感覺,全然給人以孤獨痛苦——孤獨的冷清,痛苦的思考,身臨其境的人總情不自禁的落淚。這種感覺很特別,這種思考,應該是人生的哲思。
有太多太多的次數,我在這已夜還明的時候,獨自坐著,在一個很隱蔽的角落裡,看著這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