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4)

小說:大平原 作者:這就是結局

六十里山路,完成了這個心思,了了顧蘭子的心願。

安家塔還是過去那個安家塔,照樣雞叫狗咬,照樣人們扛著犁杖早出晚歸。它並沒有因為這一戶人家的絕根而冷落,因為又有新的流動的河南人補充了進來。當年安家塔託孤的那顧蘭子的家,如今又有人住著。他們很熱情。他們說那以前的故事也聽老戶們說過。他們留一對新人吃飯。

荒草萋萋,秋風嗖嗖,毛驢的鈴鐺響著,一對新人來到安家塔半坡那一堆亂扎墳頭。誰是誰,哪個墳頭子上頂著哪個,顧蘭子已經分辨不清了。顧蘭子扶著高二的肩膀,從毛驢身上溜下來,新做的繡花鞋沾地,顧蘭子雙膝跪倒,哭了兩聲,為這死在異鄉的父母兄弟姊妹而哭,為天下所有的花園口的難民而哭。哭完,磕了三個響頭。高二一手牽著驢韁繩,另一手扶地,也陪著顧蘭子磕。“這個地方,我以後不會再來了,爹、娘、哥姐弟妹,你們互相照應吧!”說了上面這些話以後,顧蘭子站起來,拍了一下膝蓋上的土,然後翻身上驢。一對新人踏上回白土窯的路。

回程顯得輕鬆一些了。驢蹄子踏著山路,清晰有聲。驢脖子上那個鈴鐺,嗆啷作響。新郎官高二胸前那朵紅花,秋日的太陽一耀,紅漾漾的。川道地頭上耕作的那些人,不停地發著喊聲,為這一對新人祝福。這地方多的是河南人。人們把這裡叫“小河南”。從洪水中逃出來的一條命,從黃龍山這種“虎列拉”的瘟病中逃出來的一條命,如今要婚嫁了,要生兒育女了,要像一個體面的人那樣地活下去了,這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呀!所以河南老鄉們都為顧蘭子高興,都把顧蘭子的幸福,當做自己的幸福。

天麻糊黑的時候,一對新人準時地回到了白土窯,走進了那孔牲口窯重新整理以後的新窯。一路上他們接受了許多的歡呼,這叫他們十分的感動。尤其是顧蘭子更感動,孤苦伶仃的她感到了來自鄉黨的溫暖。

窯院裡充滿了喜氣。那孔牲口窯,如今整修一新。地面上鏟去了牲口的糞便,又用黃土墊了一層,然後拍實。窯的牆壁上新抹了一層白土。白土窯所以叫白土窯,就是因為有一面山崖,是白土的,所以三小子到那裡掏了一筐白土回來,負責這刷牆的工作。新窯的門框上,紅紙上寫了喜聯。那喜聯上的墨筆字是高二寫的。高二是新青年,他為這喜聯所寫的句子,沒有用那種俗套子,而是寫了這麼兩句: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十九章 圓房(4)

荊樹有花兄弟親,

書田無稅子孫耕。

高二借這兩句話,表達了他將來的志向。

高發生老漢那天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什麼事也不幹,只穿著一身乾淨衣服,手背在後邊,邁著方步,菸袋鍋兒搭在脖子上,在窯院裡轉悠。

高安氏將窯院裡的地面,掃了一遍又一遍,掃完了,灑上水,水乾了,再掃。粗笤帚掃過了,又用細笤帚掃。直掃得這地面光堂堂的,秋天的太陽一照,像蛋黃一樣鋪在地上。她還將大窯裡那個鍋臺,重新用鍋底黑染了一遍,鍋臺黑明黑明的。白牆一襯,顯得牆更白,鍋臺更黑。

圓房儀式舉行得很熱烈。來了很多的人,河南口音的,關中口音的,陝北口音的,山東口音的,安徽口音的,吵吵鬧鬧。白土窯地面大約許多年來,還沒有過這種熱鬧。前來祝福的人,都從自己家裡帶來了最好的東西,或兩隻雞蛋,或一捧瓜子紅棗,或二尺白洋布,大家把這當成了一次鄉間聚會,當成了同時也是對自己離鄉背井生涯的一次祝福。

之所以能來這麼多人,是因為這一對新人騎著毛驢,響著鈴鐺,從安家塔到白土窯一路招搖。

除了陝西人,除了河南人,在這祝賀的人群中,還有不少的俄羅斯人。黃龍山的旮旮旯旯裡,住著不少的俄羅斯人。這些白面板、藍眼睛的人,他們是從哪裡來的,怎麼也淪落到了這黃龍山,那時還沒有人對這件事作出過解釋。直到二十年後,到了一九六○年,蘇聯專家從中國撤退的時候,這些人混到專家隊伍裡回去了。這時人們才弄清楚他們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們是蘇俄一些達官顯貴的後裔。有個叫斯大林的人,在俄羅斯搞大清洗,把他們的父母殺了,把這些孩子集中到離中蘇邊境不遠一個叫伊爾庫茨克的地方,學習漢語,學習無線電技術,然後,用汽車拉了,送往中國,先從東北走,沒有走通,就又從西北借了一條路,進了境。這些人是共產國際往延安送的,車到黃龍山的時候,延安方面拒絕接收,於是汽車把這些人甩在了黃龍山,成了高老漢他們的鄰居。

那一天夜裡,高發生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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