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立後詔書的同時也呈上了廢后詔書,我冷笑著接納,在淑妃哀怨的眼神中毅然地入宿鳳棲殿。
但我卻沒有料到那會是場血腥的婚禮,天都綿綿細雨,陰霾地不肯停息,那雨在我心裡,一下就是數十年……
連惑說:活著的不一定比死更幸福!
看她跪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指,看她在他額頭留下薄如蟬翼的吻,我覺得心中的城就在一瞬間坍塌了。他來,不是歸順,不是宣戰,是報復!他用他的死阻擾了我和她的愛情!帝閣上,洶湧的赤水在烏雲下變成了黑色,宮中金燦燦的桂花,在無言的靜謐中熬成愁緒萬千的
飛雪,白茫茫一片。
她俯瞰下去的時候,我的心跌成碎片,這些年對幸福的質疑早已烘托成無涯的空|穴,讓我們在徘徊間日復一日地沉默,然而最終,她揚起臉,凝視著空中的炎雷,輕輕地問:風佑,你從沒有失去過什麼,想不想知道,失去,是什麼感覺?
失去,是什麼感覺?
夢裡的她撐著一把溫溫的油紙傘,候在蔓蔓荼蘼花的庭院,地上積滿了水窪,透過被雨水滌清的倒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臉。
然後睜眼間,夢就醒了,於是我再也看不到她傘下真實的臉……
坐在她的床前,我撫摸著她毫無生氣的容顏。想著,一切都是註定的,有些人,一旦相遇,就會恍如隔世,相見恨晚;有些人,即使同床共枕,也總覺得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南陽在南,比烈炎更熱的南。
北里在北,比冰雪更冷的北。
是怎樣的業力,會牽引兩個人,相隔南北,卻在浩渺的時空中相見?
地宮中取出的神罰錄不過是本無字天書,我將它供在帝閣的祭臺前,時時提醒著自己的愚蠢。什麼前世今生的緣孽?什麼宿命的仇敵?我只知道我愛這個女人,哪怕她令我遍體鱗傷,我也不能改變愛她的事實。我愛她,也恨她,時間消磨了愛情原本的模樣,讓它因交戰而變得破敗與猙獰,可愛還是愛,就像此刻,我要的仍只是她能醒來,哪怕醒來後依舊是冷漠,我也無怨。
葉姜走前的一夜,我們說了很多,她說這一生背叛了最愛的人,不是因為對我的恩,而是因為對他的恨。她恨他,因為不愛所以背叛,那麼連城背叛我是為了什麼呢?
她說我這一生最累,可連城最苦,她的愛從不敢說出口,埋在心裡,慢慢滲透,任由所愛誤會、折磨、背叛!我不懂,她說的是我嗎?連城愛我嗎?
“她若不愛你,為何會有那條腰帶?風佑,你當真看不清嗎?是你傷了她啊,別忘了,是你先娶的我,即使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也是你先放的手。而現在眾妃環繞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去苛求她對你的忠誠呢?”
葉姜的話讓我深陷冰窟之中,難道真是我錯了嗎?
樑上掛著三尺白綾,風絲絲地吹入,使它有了神采,彷彿飛舞起來。葉姜站得很高,我呆呆地看她,她低下頭衝我微笑,然後望向高高的承塵,我還記得她離去前的低喃,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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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你且等我,這一生是愛多,還是恨多,奈何橋邊我再與你說……”
這一生,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你何時會對我說?
我貶了淑妃,不是因為她擅自宣讀了廢后詔書,而是我認為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年少時曾有人說我命中該有一子,於是它也成了我今天擁有如此龐大後宮的原因之一。如今看著她的臉,我突覺自己可笑,原來我也終究是個凡人,結婚生子,有了天下,也希望它能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可那天她跪在我腳下說了什麼?難道我在百姓眼中仍是一個昏君嗎?難道我理想中的國家真的不切實際嗎?我握著她的手,希望她在下一刻能夠醒來,然而多少個下一刻過去了,她依舊靜靜地閉著雙眼。這世間再沒有比她更聰慧的女子,而我早該緊緊抓住她,子嗣又能怎樣?一個根基不穩的國家如何能指望它千秋百代呢?
連城,我只想要你,只要你,只有你能填滿我空虛的心,這偌大的宮殿,沉睡的你,日日消磨著我求生的慾望,如果你再不醒,我該怎麼辦?
佳麗數百就這樣被我遣送出宮,天都終於安靜了,我立在陽光下大笑,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有人說我瘋了,說我定是那天被你下了蠱,我想是的,這蠱早在遇見你的第一眼就種下了,今生再無可能逃脫。
愛上你的那一天起心一直就是寂寞的,因為得不到你的回應,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誰的心被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