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衣侯也便是等這開刃之際迎戰尚軾。為何這鄭吉卻不肯認輸,寧可拂了聞韜面子,也要這般強出頭?”
臺上尚軾又在問:“你不怕死?”
鄭吉搖搖頭,卻舉起了手中長劍。
琅琊令如山,若他不願認輸,誰也無法阻止。聞韜也無法阻止。
那麼只有尚軾來阻止。
他擲出雙鐧,解開了手腕上的皮具綁帶,露出青色的鐵手套來。
眾所周知,秦掌淬毒。
蜀中秦門,向來與唐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秦門之鐧叫秦鐧,而秦掌之毒卻也叫情繭,為唐門所出。唐門之毒以奇詭陰狠著稱,江湖之中人人悚懼。令人若中此毒,卻不敢去解;解了此毒,卻也不至於活得下去。
比武之中,本不必使出此毒器。而尚軾以秦掌成名,此番鄭吉又犯下大忌,用陰明錄中武功一再挑釁,這又另當別論了。
眾人此時都去看南艄,只見劍衣侯的手正鬆散地按在劍柄上,身邊人卻是一臉愕然。各船中已是議論紛紛,人人都在疑惑,為何這青年要逼迫尚軾對他下殺手?劍衣侯與他之間,到底還有無默契?
項禹心中已瞭然,道:“他不肯認輸,卻正是故意要輸。”
佟方道:“可他這麼做,便是要將閣老拱手讓與尚軾。”
項禹道:“這便是他的目的,只是要賠上的,卻是他自己的性命。”
話音未落,鄭吉已經提劍朝尚軾衝去。對方不慌不忙地卸去力道,鐵掌鬼魅般拂過鄭吉細劍,鬥獸般襲向他幾處大穴,來勢剛勁迅猛,毫無方才的周旋之態。鄭吉擰身避過一掌,勉力刺向尚軾右肋,卻被那鐵掌輕易架開,牽制不前。鄭吉劍氣被生生逼退,人與劍均被尚軾精純的招式所困,又苦於對方內力深厚,掙脫無門。暗夜光火映照下,項禹在十丈之外,也看得出鄭吉面上已是毫無血色。
而即便陷入絕境,青年身形竟毫無頹勢。瞬息過後,鄭吉左臂一推,竟雙掌合力,將細劍直直擊向尚軾掌心。饒是秦掌由精鐵鑄成,尚軾也不得不分心收勢,生生擋下這挾風帶血的一劍。
只聽得咣噹一聲,那佩劍居然於尚軾掌中寸寸而斷!鄭吉趁勢掙開,飛出一丈餘遠。
這般拼命的招式,倒激得眾人叫了幾聲好。
但這已是劍衣劍訣最後一式。
鄭吉招已老,力已竭,氣已亂,不過苦苦支撐。接下來以劍衣掌訣,去對抗尚軾精鐵所鑄成秦掌,也不過是瀕死掙扎。
事已至此,已不必再看。項禹搖搖頭,對舟子道:“回棧橋上。”
舟子道:“這裡看得更清楚些。”但他依舊將船劃了開去。靠岸後,船伕忙不迭地劃離岸邊,要泊到那已被層層大艄芥舟包圍起來的高臺邊上,再去看一眼那臺上狀況。
人聲忽然鼎沸,只聽得咔擦一聲輕響。項禹猝然轉身,剛巧看到鄭吉像斷了翅的瞎燕一般,直直地從幹闌邊緣倒了下去。一聲“撲通”,夾雜在人群譁然中清晰可辨。
船上岸邊,秦門子弟喝彩之聲不斷,劍衣閣人人均是屏氣凝神,不敢作聲。
項禹目不轉睛地盯著鄭吉落水之處。他似乎傷勢太重,在水中掙扎了一時半刻,好一會兒,才扶著一根竹竿,慢慢從水底泅了上來。
此時身後突然有人高叫:“潮頭過來了!”
不想晚潮來得這般快!尚軾已起身飛掠,登入北艄。他便是今年的琅琊擂主了。眾人皆是沒有想到,今日之戰居然如此潦草落幕。劍衣侯尚未參戰,便將這閣老之位拱手讓人……
而他們都來不及多想了。船隻紛紛駛離高臺,泊入內港。棧橋上眾人也步履凌亂地逃離。水面之上,哪還有鄭吉身影?
巨大的海潮飛快地湧了過來,一瞬間近在眼前。
築臺被浪頭淹沒,沖刷了幾個回合,在轟鳴聲中猝然倒塌。
作者有話要說:
☆、情繭
聞韜已經命人在海岸邊尋找了整整四天。
那數千根楠竹架起的築臺早已被連日來的潮水摧毀。一些竹竿被潮水推到海灘上,一些卻被捲走,漂向遠海;更多的,卻是沉在了海底,再無機會浮上海岸。
從臘月二十三漲潮之時起,劍衣閣的方艄便沒有離開過海岸。
今日已是臘月二十七。
四天,鄭吉現在會在何處?
現在已接近子夜,海潮水已逐漸回落。
李穆已被送回幽州,聞韜與眾人便是在那巨大的方艄中等待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