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問:“這是什麼地方?”
聞韜道:“廣陵,甘棠。”
鄭吉不僅唉了一聲。
聞韜手上剝著螃蟹,嘴裡卻道:“蟹肉性寒,還是少吃兩個。先前病得那麼厲害,還不做記性?”又給他倒了一杯黃酒暖胃。
鄭吉想起在廣陵生病那情形也有些怕,當下嘆了口氣,眼睜睜看著聞韜把盤子移開了,又隨口道:“這裡離運河口倒是不遠。”
聞韜溫聲道:“別想太多,慢些吃。”說著故意去搶鄭吉的蟹腿。
待人收走碗筷,聞韜讓鄭吉換了衣服,兩人去棠湖邊行散。
夕陽西下,運河入湖口帆影落盡,湖光一片。不多時,蒼蒼寒霧連空而起,冉冉新月墮水入江。晚秋風中葦草蕭蕭而動,映襯江上漁火點點。
聞韜拉著鄭吉的手與他走在岸邊,道:“明晚渡口就有一艘漕船,你跟著一起回幽州吧。英奇那邊我會告訴他。”
鄭吉卻問:“侯爺去哪裡?”
聞韜道:“我回帝林。”
鄭吉道:“閔祜被殺,雲孟澤已被滅口。侯爺這時候回去,定是難辭其咎。”
聞韜道:“喑王絕不敢動我,他只會想方設法將我趕回幽州。”他鬆開鄭吉的手,獨自走到棧橋邊,冷冷地道:“他想要逼我走,我就決不能走。況且,李旦和孟夫人都還被扣在帝林。”
聞韜面朝江心站了片刻,薄薄輕氅被烈風吹得緊緊貼在高大傲岸的身軀上。近旁是湖上孤零零的一葉輕帆。
鄭吉看著他的身影,竟眼眶一熱。
他雖在山中呆了八個月,此刻卻也明白,自帝林火併之後,項禹一再發難,喑王推波助瀾,將聞韜逼到了何種捉襟見肘的地步。他在此時孤身而返,即使性命無憂,卻也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劍衣閣在南方艱難復甦的根芽被一一拔起,拆吃入腹。這在聞韜看來,又會是何等的屈辱?
聞韜轉過身,看到他泛紅的眼角,輕聲問:“你怎麼了?”
鄭吉問:“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
聞韜見他一臉黯然,將鄭吉整個人往懷裡壓了一壓,把他抱住。
鄭吉擁著他肩頭,又聽到聞韜道:“你也許不理解,我以前一直認為你和聶英奇,還有李旦都是同一種人。一旦讓你跟得太緊,你不是有朝一日離開我,就是為我而死。”
他鬆了鬆懷抱,低頭去親了親鄭吉的眼睫:“我不想你離開,更不希望你死。你卻還是跟去了琅琊。但你既已回來,我便會如從前那般信任你,你卻依舊總是不信任我的決定。你太倔強,又沒那麼聽話,時常教我很是難辦。”
鄭吉想起燕雁來的話,心中重重地下沉,身體越來越冷。他已不敢去細想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如果那不過是項禹借刀殺人的圈套。那麼他當時的作為,豈非是與其聯手將聞韜推到今日之境地?
聞韜似乎發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你很聰明,你當時沒有做錯。”他攬住鄭吉的一隻手臂卻緊了緊,又道:“只是世人踏入這江湖,有為復仇,有為問道,有為逐利,有為揚名。這些目的你卻一個也沒有。一個沒什麼欲‘望和目的,卻十分倔強的人,是很難有立錐之地的。”
鄭吉道:“運河裡的浮沙雖然平日裡被水衝著走,但日子久了,總會在下游沉下去的。”
聞韜摸了摸他腦後的頭髮,道:“你還很年輕,沒必要甘於這樣的歸宿。我有些後悔將你捲進來,卻不後悔讓你做我的劍衣。”
鄭吉低聲道:“那就讓我留下來。”
聞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而道:“我只能再在這裡陪你一天,過了明日的寒衣節,就要趕回宿洲去。”
*
聞韜在運河渡口租了一艘船,帶鄭吉登船劃至江心,沒入那點點漁火之中。兩人相對而坐,話至深夜,偶爾說起些往事。三更聲起,雖無古寺晚鐘,江上卻遠遠地傳來笛音。一曲鷓鴣飛,活潑流麗,清婉悠遠。
鄭吉出神地聽了半晌,聽到聞韜道:“我少時在宿洲,府中曾有一位老家人,吹得也有這般好。這樣的江南笛曲,在幽州是聽不到的。但此時在江面上聽,也太過悽神寒骨。”
此時夜霧更重,風起時已有些刺骨。
聞韜把鄭吉抱進船艙中。鄭吉被他壓在艙內席上親吻,身體如墜雲霧。片刻便衣衫盡褪,髮絲糾纏。聞韜初時還只淺淺地動作,後來身下衝撞就越來越激烈,船身也似乎跟著晃動起來。鄭吉連呼吸都發著抖,只得軟語求他:“你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