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的苦難,於世間人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生離死別,人間常見而已。
一入徽州地界,便見餓殍遍地,民不聊生,好在官府賑濟之事已經有條不紊,沿路上隨便一問,便知是有謝方知居中排程。
一杵著柺杖的老婦抹著眼淚對謝銀瓶道:“知州衙門裡,都說謝大人活不久了……大人與我等卑賤草民一塊兒,才染上時疫……”
這些天,謝方知做的事情,也堪稱瘋狂了。
徽州城裡的官員們,早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謝方知提著皇爺的聖旨,即便是染病了,也要一查到底,高燒昏迷之前都還在摔賬本,半醒半睡的時候便叫人在簾子外面回話。
轉眼不過小半月,便已經被謝方知牽出了一大批的黨羽。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蕭縱那邊的人。
“咳!咳咳……”
榻上,身形枯瘦的男人抓著筆,盤坐在方案前面,手抖了一下,便有一個字被寫歪了。
他團了紙,扔到地面上,一雙卻是亮得可怕。
嘴唇上起了皮,有些乾枯皸裂,謝方知咳嗽了兩聲,看著自己手背上起來的紅疹子,臉上已經灰敗至極。他只覺得滑稽,難不成這輩子他還要死在這裡不成?該做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呢。
“……這一批有三十三人涉及其中,吞沒賑災銀八十七萬兩,其中三品者有八,四品者十六……”
一字一句,謝方知沙啞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
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陰翳,也很模糊。
不知不覺之前,眼前的白紙已經被染紅,謝方知怔了一下,手指指腹壓在那一片紅上,卻是皺緊眉頭,眼底浮出幾分乖戾來。
撤了紙,他重新提筆寫下一行行字。
……
吾妻姒兒……
外面很吵鬧,謝方知聽不見是什麼聲音,連日來他處理了太多的文書,還要暗中聯絡趙藍關那邊的事情,早就已經心力交瘁。
孔方這些天早就過得渾渾噩噩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朝著京城那邊送訊息,可是每當身體情況更加糟糕,謝方知總是要警告他,若他叫少奶奶知道這訊息,定然打斷他狗腿。
到如今,徽州城裡已經有不少人沒了,縱使有醫術高明的大夫也只能延緩謝方知病情的發作。
他聽著屋裡的咳嗽聲,慢慢走了出來,坐在臺階上,只覺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
謝銀瓶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孔方一個人坐在外面,半點也看不出是那個能幹的孔方了。
“孔方,我哥呢?”
孔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抬起頭來,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久才忽然之間又喜又悲,一跤跌在地上,然後又立刻翻身起來,朝著屋裡跑去:“大公子,大公子!姑娘來了!”
謝銀瓶?
謝方知迷迷糊糊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忽然被鏽蝕掉了一樣,從裡到外地充斥著一種黴味兒。
這會兒銀瓶來幹什麼?
抬起眼來,謝方知一下就看見了跟在謝銀瓶後面的莊閒。
那一瞬,他忽然笑出了聲。
到底,她還是捨不得自己死的……
除了她,還有誰能想到莊閒呢?
先頭還在想,要死了多不甘心;可現在謝方知想,便是這會兒死了,他也沒個什麼遺憾了。
第一百章 歸來人
眼看著天氣漸漸熱起來,姜姒在屋裡用花露水調著胭脂,低垂著的眼簾下神光暗閃,丫鬟們都垂首躬身立在外面。
謝銀瓶走了有一個月了。
姜姒現在如此悠閒,也只因徽州那邊大局已定。
誰也沒想到謝方知竟然狠到了這種地步,即便是身染時疫,竟然也在府衙之中將該查的賬目都查了個清楚,由此牽扯出蕭縱這些年來大權獨攬貪贓枉法諸多事情。
訊息一回朝中,蕭縱便跟著發了怒,竟然當朝甩了皇爺的臉子,說謝方知這是胡亂查案。
所有人都當蕭縱這是惱羞成怒了,皇爺自然也不例外,他表面上依舊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只說道:“如今謝乙還在徽州,又得了神醫的幫助,將時疫之事壓下,如今百姓安康,賑災一事也將結束,不日回京,到時再好生說明此事。”
也就是說,萬事要等謝方知回來了再處理。
這個時候的蕭縱,顯然異常地焦急,彷彿大難要臨頭了一般,於是在朝野上下活動了起來。
晉惠帝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