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所見有異,君無忌一經注視之下,宛若似曾相識,引起了內心極大的震驚。一霎間,他現出了前所未見的驚慌,整個身子都為之兢兢戰抖起來。
微微搖了一下頭,李無心制止了他的激動,其實她本人也似乎陷於激動之中。便是那種氣質,像是靈氣相通,君無忌在她奇異復慈祥的目光示意之下,漸漸趨於安靜。
漸漸地,李無心鬆開了輕輕按在對方胸上的那一隻手,卻把這隻手移向無忌前額髮際。
“哦……你這是……幹什麼?”君無忌簡直難以理解,何至於這一霎,自己竟會變得如此馴服?像是面對慈母的遊子,一任她的無限愛撫……
李無心更似不再凌厲,十足的女性化了。那隻手輕輕滑過了他的前額,偏向右額盡頭,細膩的手指,分開了他散亂的長髮,終於現出了隱藏在那裡的一顆黑痣。
即使隔有那一襲薄薄的面紗,君無忌亦能感覺出對方的震驚。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在一陣出奇的震驚之下,竟似不勝負荷地微微閉攏,隨即又緩緩睜開。
接著,這隻手細緻地滑過了他的額頭,轉到了君無忌左面額頭,以同樣的動作,分開了額角散發,在濃濃的發叢底部,找著了與右額頭角同樣色澤大小的另外一顆黑痣。
即使像李無心這樣堅強的女人,竟然也挺持不住,像是突然為閃電所觸,驀地收回了那隻探出的手,兩顆滾圓晶瑩的淚珠,順著腮角,直落下來。
“孩子……真的是你……我……我真不敢想……不敢相信……”
君無忌一下子坐了起來。
“別動。”李無心的一隻纖纖細手,軟綿綿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先別說話,好孩子,再讓我瞧瞧你,好好地瞧瞧你!”
然後,她的另一隻手,也復落在了他的肩頭。這雙手,緊緊地在他肩上捏著、撫著,像審視著一座名貴雕塑玉器,最後落向他的雙頰,一霎間,那雙手顫抖得那麼厲害。
鬆下了手,她長長地吸著氣,眸子裡淚光婆娑,卻充滿了慰藉與喜悅。
“孩子,你是不小心,丟了什麼東西?”
君無忌全身一震,約摸著,也似有些感應了。
“是一幅絹繡吧?”李無心說時已自袖子裡抽出了那件物什。
君無忌一把搶過來,認出了正是自己大意失落的那一幅母親繡像。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是你母親的繡像吧?”
“你……怎麼知道?你……”
“我當然知道。”話聲顯示著慈愛和諧,較之以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開啟來看看吧!”
君無忌已經意會到何等奇妙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他簡直不敢相信,渴望著予以證實了。
攤開了手裡的絹繡,再熟悉也不過的母親慈樣面容,霍然陳現眼前。
這一霎,當他再一次向著繡像注視時,卻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一旁的李無心,卻在同時抬起了纖纖玉手,揭下了用以掩遮面容的神秘面紗。
“啊……”君無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李無心,與畫像中宮妝貴婦,竟然惟妙惟肖,除了五官面形的酷似之外,髮式、穿戴,簡直無一不像,豈止是“像”,分明就是一個人。
二十餘載歲月悠悠,並不曾在這位昔日娘娘娟好面容上,增添一條皺紋、一莖白髮……
多麼美妙的駐顏之術!更難能的是,那璀璨奪目的滿頭珠玉,甚至於身上的一襲絹繡,都保持著原來的色澤,不曾絲毫遜色。為了今日的母子相識,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那是慈母的用心良苦……
一陣天旋地轉,君無忌幾乎由床上跌了下來。
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一時間熱淚滂沱而下……接下來的擁抱,魂魄相蝕,直似把兩者融成了一人……
一陣冷漠,一陣激動,一陣熱情,一陣傷心。看他母子相偎相依,雖有千言萬語,一時也難以說清……
天色早已大明,旭日如血,渲染著各處,一片殷紅。
母親的眼睛,自始就沒有離開兒子的全身上下,對她來說,他的全身上下,無一不美,無一不好,連他說話的聲音,都是頂好聽的。
“那一天我找到了你舅舅家……他卻早被賜死……你和老福慶的下落更是不明!”
李無心喃喃地訴說著,眼神裡既是傷感,又是喜悅,一直都是被這樣的情緒所充斥著。
“一年以後,我費盡苦心,才找到了我哥哥家唯一生還的一個老蒼頭姜銅,那時他耳目已失聰明,改回了原來的姓氏,姓宮!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