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盛夏時節,江南的梅雨雖還帶著餘韻,但晴朗的日子卻漸漸多了起來。
今日便是豔陽高照,知了鳴個不停。
蘇州知府陳倫的府邸前面,更是門庭若市,人群川流不息,人人面上帶著喜慶,來慶賀知府大人的“足月之喜”。
紅包禮金自然是少不了的,自有門房報賀。或多或少,不一而足。許仙只取了一箇中間之數,不多不少,隱在眾人之間。但能來這裡的無論是“張員外”還是“劉掌櫃”莫不是一大把年紀,他一張嫩面孔站在一群老頭子中間,還是頗為引人注目。
而且他這新任三皇祖師會會首的名頭,在這蘇州城中還是很有震撼效果的。不禁有人暗中指點議論,許仙也只是充耳不聞而已。
隨著人流,繞過影壁。內堂之前,卻見陳知府紆尊降貴,親自迎接諸位貴客。平素威嚴的表情哪還見得半分,一張臉笑開了花一般,紅光滿面的像是年輕了十幾歲。他一拱手,這些平日鼻孔朝上計程車紳都是還禮不迭,倍感殊榮。
待到許仙上前,陳知府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著許仙的手,低聲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當日陳夫人果然如許仙所言,產子不順。蘇州府最高明的穩婆也是全無辦法。多虧了許仙那一瓶保胎丸才母子平安,這種恩德自然是要道謝的。
眾人看許仙的目光又是不同。許仙別了陳知府,旁邊的園子里正在搭臺唱曲,聽說是什麼“芥子園”的名角,臺上女子濃妝豔抹,吳語儂音哼唱著纏綿悱惻的曲調,水袖青衣舞動著銷魂攝魄的姿態。
臺下擺佈著許多桌椅,桌上放著瓜果桃李,不少人過去觀看,看不多時,就跟著曲調搖頭晃腦起來。許仙亦駐足一會兒,彷彿是個才子佳人的故事,落難的秀才遇到大家閨秀的老戲碼,雖然歌者的音調不錯,但卻勾不起他的興趣。
前世所能看到的各種娛樂節目,可以說已經盡視聽之極。以至於有些可憐這些古人了,既沒有電視看,又沒有電腦玩,聽幾句小曲就美的不行了。上面唱曲的,還不知是男的還是女的呢?不過轉念一想,似乎到了後世也分不清。
什麼春啊,曾啊,著啊也就不說了,單這“許仙”一角可不就女人演的嗎?
這其實是許仙誤會了,後世明清之際,理學大興,為了禮教大防,戲曲中才多由男子扮為女子,如今則是太平盛世,時下風氣開放,還沒有這樣的規矩。
忽聞身邊一人道:“公子覺得不好嗎?”
許仙回頭,見是一箇中年男人來跟自己搭話,臉上蓄著鬚髯,衣著雖然普通,但頗見儒雅,此刻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許仙行了一禮道:“還好。”
這評語不上不下,而且有些敷衍的意味,讓這儒雅男子有些不滿,追問道:“只是還好嗎?”
許仙一愣,難道這人是所謂的“粉絲”嗎?據許仙所知,古代的一些老戲迷,對於名角的熱情程度絲毫不下於後世的粉絲。為了照顧這位“大叔”的情緒,許仙就改口道:“嗯,是很好。”
不等這位大叔發話,旁邊本來安心聽曲的客人轉過頭來道:“漢文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身段,這嗓音,難道當不得‘極好’兩個字嗎?”
許仙一瞧卻還是個熟人,金聖傑,想想他家的珠寶店也是在這蘇州,知府大人的酒席他自然要來。
“我正要問你,你家的大船有訊息了嗎?”
金聖傑道:“哪有這麼快,好久不見了,快坐下聊一聊。”
許仙自然是無有不可,那儒雅男子卻緊追不捨的道:“足下真的覺得不好嗎?不知道不好在哪裡?”他已看出了許仙的心意,眉頭皺作一團,非要許仙說出個一二三不可。
這一下提高了聲音,惹得周圍的人也向這邊瞧過來。許仙乾脆坦然道:“唱的不錯,只是故事編的差了些,詞句似乎也琢磨的不夠。”
這幾句評價不說還好,一說立刻在周邊激起一陣喧譁,那儒雅男子的眉毛幾乎要豎起來,怒道:“豎子無狀,口出狂言。”
許仙聳聳肩膀,不置可否。金聖傑卻笑道:“廖園主,旁人說不得你,但此人說你,還非得受了不可。”又對許仙道:“漢文,這位先生,就是芥子園的園主,名聞天下的廖秋廖園主,你說的‘差了些’的故事,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許仙這才明白,這人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評價了。至於“名聞天下”,由於許仙不愛看戲聽曲,卻沒聽說過。他卻不知,這位廖園主還真是個名聞天下的人。卻並非因為詩詞出名,而是因為撰寫了諸多戲劇小說,文名遍於海內。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