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除了客觀情況的不同外,都是九五之尊,文化的有或無,高或低,其文明程度上是存在著相當差異的。也許這就是磨和驢的寓言,在封建社會里還時不時會出現的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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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嘴臉(1)
在封建社會中,皇帝要不恕你平身的話,你連頭都不敢抬的。你跪在地下,先矮了半截,又低著腦袋,根本看不清楚陛下的嘴臉,是個什麼德行。
於是,在官方史家的生花妙筆之下,哪怕是最孬的最高統治者,無一不是天縱聰明,英武神聖、莊嚴肅穆、至威至尊折“偉光正”形象。其實,中國三百多個皇帝,可以說找不出一個能夠得上這個標準。
據說,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長相,不敢恭維。
清代史學家談遷的《筆乘》,其中有記述明太祖的《疑象》的一則短文,說到這位具有窺私癖的皇帝,經常易服微行於金陵市井間,走街串巷,觀世情民習,聽言察色,查吏治政情。因為他唯恐被人識穿,遭到暗算,所以,賜給諸王侯的“御容”,也就是他的標準相,都是假的,非他本人寫真。吳晗先生所著《朱元璋傳》(人民出版社版本),印有現藏於故宮博物院的他的圖影,其可靠程度,大可懷疑。
他之所以不向外公開其真實面貌,既有為他微行偵伺,方便行事的一面,也有其尊容不雅,難以示人的一面。《明史》裡,對他的外觀形象的描寫,有點莫明其妙。“比長,姿貌雄傑,奇骨貫頂。志意廓然,人莫能測。”奇骨怎麼可能貫穿於他的腦頂,著實是外科醫生也回答不上的狀態。
估計,他對自己這種比較奇怪,比較個別的模樣,缺乏自信,於是,相當忌諱,是個絕對碰不得的痛處。明無名氏的《翦勝野聞》一書,記他“嘗微行京城中,聞一老媼密指,呼上為老頭兒。帝大怒,亟傳令召五城兵馬司總諸軍至,曰:‘張士誠小竊江東,吳氏至今呼為張王。今朕為天子,此邦居民呼朕為老頭兒,何也?’即令籍沒民家甚眾。”
由此可見,這個農民出身,為盜、為僧、為遊兵、為義軍,而成為開國皇帝的朱元璋,對於維護其天子權威,保衛其形象尊嚴,到了病態的偏執狂程度。明呂毖《明朝小史》的《洪武紀》中,記載了朱皇帝###孟子的一出令人笑掉大牙的鬧劇,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帝覽《孟子》,至‘草芥寇仇’之說,大不然之,謂非臣子所宜言,議欲去其配享,詔有諫者以不敬論,且命金吾射之。刑部尚書錢唐抗疏入諫,輿櫬自隨,袒胸受箭曰:臣得為孟軻死,死有餘榮。帝見其誠懇,命太醫院療其箭傷,而孟子之配享,於是得不廢。”
這事發生在朱明王朝一統天下以後,江山坐定,再也不是當造反派不管不顧,無法無天之時。他要修理與他相距千年的孟子,有點近似相聲《關公戰秦瓊》,兩個不同朝代的人,偏要進行較量,豈不令人噴飯?舉國上下,沒有一個人不覺得此事之荒唐可笑,可沒有一個人敢對此事公開笑出聲來。因為這出鬧劇的主角是朱皇帝,你如果不想死,你就只有掩住嘴,要笑也只能在心裡笑,要樂也只能關起門來偷著樂。
在中國歷史上,有兩位聖人。一位是至聖先師孔子,一位是亞聖孟子。歷代統治者,都需要藉助於孔孟之道,來統治老百姓,所以對這兩位聖人恭敬得不得了,供在文廟裡,四時八節派代表奉祀。不定期地還要御駕出動到山東曲阜祭孔,那場面隆重浩大,壯嚴肅穆,九五之尊的天子陛下,都要朝他們兩位磕頭,以示崇經尊儒。因此,孔子有“百代素王”之稱。去過曲阜的遊客,都知道孔廟、孔府的規格,基本上參照北京紫禁城的規模修建的,富麗堂皇,顯赫威風,確有王家氣派。
但是,農民出身,造反起家,當過和尚,做過盜賊的朱元璋,對文明、文化、文人,有一種牴觸情緒。因之他比較另類,不怎麼買聖人的賬,尤其反感孟子。主要是這位亞聖,不把帝王放在最恭敬的首位。說什麼“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公開號召老百姓反抗君王,讓他氣得兩手直是發抖,這還了得,這個從哪裡鑽出來的孟軻,你要找死啊!
洪武二年,他下令把孟子的牌位,從文廟裡撤出來,取消孟夫子的配享資格。滿朝文武都慌了手腳,大家都是孔孟之徒,不執行命令不行,執行命令又感到極其紕謬。於是,一位刑部尚書,準備好了棺材,誓與亞聖共存亡,但也沒能制止住這位皇帝。幸虧,欽天監的星象專家出來說話了。他說,熒行於惑,是天要發怒的先兆,陛下是不是有些什麼政策舉措,讓上天感到不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