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安卡一陣子激動,跑回家去翻麥克的舊物。這些舊物放在閣樓的皮箱裡,安卡一直沒有碰過,那是麥克的私隱。安卡忍不住要侵入這些私隱,開啟了皮箱。裡面有一些女人的什物:女式皮包、手飾、小藝術品之類。還有一張發黃的照片,是兩個女人和三個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其中一個是母親,”安卡想,“麥克跟她是好朋友,也許還戀過她,但她已經另有所屬。我的父母肯定出了什麼事,把我託付給麥克。” 麥克出差回來,安卡對他說拆開了那封信,信的內容是母親的遺言: “親愛的女兒,你長大了,不知你是什麼樣子,是黑頭髮?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麥克不是你的父親。誰是你的生父,已經不再重要。錯誤已經鑄成,請不要責備我,這是無法挽回的。麥克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你們在一起會幸福。幸福,你知道嗎?那是在一起神怡的感覺。” 背誦完母親的遺言,安卡對麥克說:“幸福?我知道什麼是幸福,可是幸福就在我身邊,我抓不住它。為什麼你要騙我,要讓我失去幸福?我說要馬上結婚,與隨便哪一位男朋友,有許多男同學追求我。我這樣說是要刺激你,我害怕你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你結婚吧。難道你真的不懂一個女人對你說要與別人結婚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把我抱緊點。我想要你而不是別人抱緊我,我只要你的撫摸……” 麥克承認見到安卡與男朋友在一起心裡難受,而且他也不知道安卡的母親在信中寫了些什麼。他指著那張發黃的照片上的一個女人對安卡說:“這是你母親,她身後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是你父親。哪一個是,我也不知道。我有時甚至嫉妒你的生父,有時懷疑你母親是否弄錯了,但她畢竟把你託付給我,我只能把你當女兒來愛。” “我害怕你再婚,你也害怕我與別的男人結婚,我們都害怕失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幸福。你知道,去年我與男朋友有了一個孩子後把孩子打掉了,因為這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想給你生孩子。我要你撫摸我的感覺,只有你的撫摸才讓我興奮。我不能與別人有孩子,不能做不可挽回的事……” 那天晚上,安卡和麥克點著蠟燭談了很久。 安卡想改變同麥克的關係的性質:不再是父女關係,而是情侶關係。她脫去內衫,把自己的身體呈露給麥克。 安卡的身體很美,她自己清楚這一點。安卡渴望自己的身體屬於麥克,他最熟悉自己的身體,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熟悉,而是一種相屬的親熟,為之而興奮的親熟,啟用生命感覺的親熟。安卡的身體呈現在麥克面前,她感到向上翹起的變得堅硬、熾熱的|乳頭對麥克的撫摸的渴望: “我不是你的女兒,我已長成成熟的女人。你想不想抱我?” 麥克走到安卡身邊,沒有抱她,拿起內衫披在安卡身上。 麥克不願意進入安卡的身體,不是他不欲進入,而是不願劃破現有狀態的幸福光暈。 至今的父女關係是幸福的條件,儘管這種父女關係可能是虛構的,但他不敢拆除這種虛構。他知道慾望的限制,欲求太多,失去的可能更多。安卡慾望更深、更徹底的幸福,對更美好的生活的慾望促使她要改變與麥克的關係;她感覺到慾望抵擋不過時間,如果作為女兒,自己總有一天會嫁出去。 那天夜裡,安卡整夜在做惡夢。 第二天清晨,安卡被出門聲驚醒了。 她從床上跳起來,發現麥克走了。她在視窗呼喊他,對他說,那封信是虛構的,她沒有拆開母親的信。她只是騙他,就像小時候假裝哭,為了求得他的撫摸和歌聲。 “我不再要求別的,我仍然叫你父親,我還是你的女兒,只求你別離開我。我已經把信燒掉了,不讓它再妨礙我們的幸福。” 真有那封信嗎? 基斯洛夫斯基覺得,這並不重要。 這信只是一個生命線團,生活中的各種可能性機緣碰巧纏結在一起的線團。要清楚地認識、理清這個線團,人的知性力不能及。重要的是安卡對幸福的慾望,這慾望要求更多真實的親情。 什麼是親情的真實,什麼是幸福的真實?——兩個人切身感受到的心怡的性情狀態。 無論父女,還是夫妻,只是一種倫理規序,不一定會產生幸福,沒有那種神怡的性情狀態,縱有父女、夫妻之名,也不算幸福。 問題是,慾望是不是完全自由的?現代倫理意識在肯定個體慾望的自然權利時,是否同時誇大了個體慾望的自由? 自由倫理的根基是依自不依它的自如慾望,所謂的自律倫理是道德上自我立法的倫理,自我立法的正當性根據就是個體對自身幸福的慾望。出埃及時,摩西召聚心色惶惶的以色列人到自己身邊,對他們頒佈“十誡”。摩西說自己是傳達上主的話,所以“十誡”儘管出自摩西之口,經上記的卻是上主的“我說”語式。“十誡”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