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配著她的面貌身形,感覺真是古怪之極,總好像哪裡不對勁。
我一邊思索,口裡卻不好說出來,只看了看腳下的漢白玉臺階,把口氣放和緩了些道:“就算我不小心走到了你家的路上,現在打算要走開去,總可以了吧?”
她卻笑道:“不可以。難道你家是隨人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嗎?”
我聽著她的聲音,不知為何竟有種想要作嘔的感覺,只得皺著眉頭道:“那你說要怎樣?”
她俯下身來伸出手,彷彿想要撫摸我的臉頰,嚇得我趕忙閃開,道:“喂!你到底要幹嗎?”
她卻笑得更開心了,道:“大家都知道,我這百花樓身價極高,莫說要踏入樓中一步,就是這香雲階,也是一步千金,閒人免踏的。小和尚你跑上跑下的這一趟,自己算算合多少銀子?給了錢,馬上讓你走。哦,別忘了,尚未走下去的這若干步也要算在內的。”
聲名遠播百花樓(4)
我幾乎要跳起來,大聲道:“一步千金?你這不是訛人嗎?”
她還未及出聲,看熱鬧的人群中已有人大聲答道:“這可不是訛人,不然咱們早就爭先恐後地上去啦,何用眼巴巴地站在這裡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串大笑,大家都看著說話的人,只見他身材高大、五官彷彿也還端正,可惜卻一副髒兮兮、懶洋洋的德性,穿了身油膩破爛的藍布衫褲,赤腳著雙草鞋,兩手抱著肩,笑嘻嘻地朝上看著。
我看大家的反應,這人說的應該不是假話,那可就麻煩了,我哪來那許多銀子呢?都怪馬老大,只顧沒頭沒腦地拉我上來,卻什麼也不說清楚。想到這裡我回頭望了一眼,居然看到馬老大已經站了起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笑嘻嘻地袖手作看熱鬧狀,這一來我更惱火了,顧不得那許多,便挺起胸道:“要銀子沒有,要命倒有一條,你自己看著辦吧!”
那聲音古怪的她卻彷彿正中下懷似的,撫掌大笑道:“不止有一條命,還有一個人兒吧,命我要來無用,人兒倒還不錯,既這麼說了,那你就留在百花樓吧,幾時掙夠了銀子還我,幾時就隨你離開好了。”
這個“人兒”不知為何聽得我雞皮都冒了出來,趕忙問道:“我如何掙銀子還你?”沒待她回答,自己卻忽然醒悟道:“是了,我會種野菜、醃野菜,你只要給我塊空地,慢慢的我自能把銀子還給你。”
她卻忽然臉色一變,道:“你是南小少林的和尚?”
我低下頭,惆悵地道:“現在已經不是了。”
她靜默了一刻,彷彿在用心思索,忽然道:“我知道了,你還是快走吧——姓馬的,速速帶著他離開,百花樓只做生意,不惹是非。”
馬老大卻笑道:“是非不惹也已惹了,生意還要做下去,我勸你倒不如留下我們為好。”
她冷冷道:“好,要留,我也只留下他,你快走,我的香雲階讓你這臭女人踏了半晌,已讓人噁心死了,還想留下?莫做夢了。”說罷又彎下身來對我笑道:“她說的也是,不過為你惹些是非也算值得……”
我不待她——不,現在我才明白了她的聲音為何古怪而熟悉,原來竟是個他!說完,立刻觸了電似地跳開一邊,大聲道:“我也要走!你,你……”
人群中忽然又傳來方才那個人的聲音,語帶嘲諷道:“小和尚,別犯傻,留下來好處可大了,說不定過兩年就蓋起座萬花樓來,氣死這老妖怪。”
人們這次卻沒有大笑,而且竟不由自主般散了開去,只餘那藍衣漢子,仍滿不在乎地站在原地,滿臉無賴的笑容,無所畏懼地向上看著。
那被他稱作老妖怪的人卻氣得簌簌發抖,忽然一縱身,向他飛撲了過去。這次輪到我吃驚了,天啊,難怪江湖無處不在,原來人人都會兩手功夫。正想著,就看見了更驚奇的事情:那藍衣漢子不慌不忙地紮了個標準馬步,待那“她”近身,右手握拳端端正正便揮了出去,看上去真是嚴肅得很,更顯得十分滑稽,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得有點過分了。
我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一個驚世高手,想揍誰就可以揍誰,而不是隻能傻乎乎地站在一邊看著。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恨聶小無,是的,他什麼都不怕,於是所有人都怕他,而我這種什麼都怕的人,也就只落得個誰也不拿我當回事的下場,忽然悲從心起,我大力轉過頭去,想喝住“她”不要濫殺無辜,我答應留下……話還沒出口,卻驚訝地張大了嘴——
只見那藍衣漢子正吸一口氣收拳、起身、站直,而“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