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從草叢裡或者鼠洞裡喊出來,就這樣一直喊下去多好。手拉著手一邊喊著一邊走著,突然,狼來了,他把她抱住了。狼又走了,他把她放開了。放開幹什麼?尋找嘎嘎已經變成了一個機會,一個和梅朵拉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再次拉起她的手,拉著拉著就把身子也拉到一起了。親她的臉,親她的嘴,使勁,使勁。他使勁想讓她明白其實他最想使勁的並不是嘴,但她總是不願意明白,身子本能地躲著他,一躲就仰躺到了草地上,就給他提供了一個餓豹一樣撲上去啃咬的機會。於是他就真的變成了一隻餓豹,似飢餓的小豹子貪婪地啃咬著她的乳房。她是母豹,她的母豹的豐盈圓滿的乳房,哺育著他這隻青春激盪的公豹。
李尼瑪胡思亂想著,突然張開雙臂抱住了梅朵拉姆。梅朵拉姆好像早有準備,使勁推開他,大聲說:“你要幹什麼?趕快找嘎嘎。嘎嘎,嘎嘎。”她尖利地喊叫著兀自前去。李尼瑪掃興地追了上去,盯著梅朵拉姆的背影乾巴巴地喊著:“嘎嘎,嘎嘎。”
環繞著工布家的這片草原差不多被他們用腳步丈量了一遍。嘎嘎一定是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更遠的地方有更大的危險,梅朵拉姆不敢去。她在那裡遇到過金錢豹,遇到過荒原狼,已經是驚弓之鳥了。尤其是沒有藏獒陪伴的時候,她只能在這裡尋找。她眺望著草潮漫漫的遠方,突然抽抽搭搭哭起來。她覺得嘎嘎已經死了,已經被豹子或者狼吃掉了。
李尼瑪走過去安慰她,不是用語言,而是用手。他用自己的手給她揩眼淚,揩著揩著就不老實了,就捂到她的胸脯上去了。梅朵拉姆再一次推開他,生氣地說:“你走開,你不要跟著我。”大概是美麗姑娘的眼淚刺激了李尼瑪,大概是西結古草原的牛羊肉和酥油糌粑格外能催動起情慾來,大概是李尼瑪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了,他沒有妥協,他像一隻決不妥協的藏獒一樣撲向了它的敵人一隻母豹或者一隻母狼。
梅朵拉姆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被他壓倒了,又被她一口咬住了脖子。更糟糕的是他的兩隻手,瘋狂地撕扯著她的衣服。夏天的衣服本來就不多,撕扯幾下也就沒有了。這時候他的牙咬住了她的乳房,他的兩隻手又去撕扯她的褲子。她在反抗,用腳蹬他,用拳頭打他,甚至用牙咬傷了他的肩膀。但是毫無作用,他現在是沒有疼痛感覺的,你就是割掉了他的頭他照樣要幹他想幹的事情。褲子扯掉了,似乎扯她的褲子比扯他自己的褲子還要容易。她極不情願地精赤著,眨眼之間貞操成為歷史,處女紅鮮花一樣綻放在草原上的時候,梅朵拉姆就像被野獸猛咬了一口,慘烈地大叫一聲。
不是這一聲慘叫召喚了巴俄秋珠,而是他本來就奔跑在想和梅朵拉姆見面的路上。他來了,他終於有了靴子所以他來了。那是一雙羊毛褐子和大紅呢做靴筒的牛皮靴子。他穿著靴子飛奔而來,因為不習慣,好幾次差一點絆倒。他依然光著脊樑,堆纏在腰裡的皮袍隨著他的奔跑呼扇呼扇的,腳上的靴子是七層牛皮靴掌的,讓他陡然長高了幾寸。他跑著,風是他的聲音,水是他的路線,等他突然停下的時候,野驢河嘩啦一聲激響,風沒了,平靜了。他愣在那裡,看到灌木林裡頭人的兒子們和侍女們往草地上亂扔靴子和衣服的事情,居然也發生在這裡,發生在李尼瑪和梅朵拉姆身上。不同的是,和頭人的兒子們在一起的侍女們是高興的,而和李尼瑪在一起的梅朵拉姆是不高興的。這一點他一聽就明白,梅朵拉姆的叫聲裡充滿了怨怒的毒素。他站了一會兒,走過去,悄悄的,就像走向了頭人兒子的靴子。他從草地上撿起了李尼瑪的衣服、褲子和鞋子,退了幾步,轉身就跑。
他還是不習慣穿著靴子奔跑,又是好幾次差一點絆倒。他跑向了野驢河水流最急最深的地方,想把懷裡的東西扔進河裡讓水沖走。眼看想法就要實現了,突然他又改變了主意。他看到一大群領地狗正臥在河邊無所事事地曬太陽,便揮動手臂吆喝起來:“獒多吉,獒多吉。”
領地狗們頓時來了精神,紛紛朝他跑來。他把懷裡的衣服、褲子和鞋子扔了過去,慫恿它們跳起來爭搶。領地狗們以為這是他跟它們玩呢,就像馬戲團裡訓練有素的動物演員那樣你叼一下我叼一下,然後爭寵似的送到他手裡,居然一點損壞也沒有。巴俄秋珠氣呼呼地接過衣服、褲子和鞋子,摔到地上,用腳,不,用他剛剛穿上的靴子狠狠地踩著,跺著。領地狗們從來沒見過他穿靴子,都驚訝地看著,彷彿說:“好啊,你也穿上這個了。”很快又明白,巴俄秋珠並不是在賣弄自己的靴子,他是要它們明白這些東西都是壞東西,是該撕該咬的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