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夫本能的關切問道:“你怎麼了?疼不疼?快跟我回去,我給你包紮一下。”她沒帶藥箱,只要是去看望父親,她都不會帶著藥箱,因為用不著。她作為一個大夫在神奇的藏醫喇嘛面前很是自慚形穢,也就不想把那個漢人大夫的標誌挎在肩膀上晃來晃去了。
光脊樑的孩子站著不動。梅朵拉姆一把拉起他的手問道:“到底怎麼了?是誰打了你還是你自己絆倒了?”光脊樑的孩子猜測到她在問什麼,用藏話說:“上阿媽的仇家,上阿媽的仇家。”梅朵拉姆一臉困惑。李尼瑪過來說:“他是說他額頭上的大包是上阿媽的仇家留給他的。”梅朵拉姆說:“上阿媽的仇家?不就是漢扎西帶來的那七個小孩嗎?他們怎麼打你了?”光脊樑用撲騰的大眼睛疑惑地望著梅朵拉姆同樣撲騰的大眼睛,從腰裡解下了一個兩米長的牛毛繩“烏朵”。他撿起一塊橢圓的石頭,兜在“烏朵”的氈兜裡,用大拇指扣住牛毛繩一端的繩孔,把尖細的另一端攥在手心裡,揮動胳膊,嗚嗚嗚地甩起來。突然他把尖細的一端鬆開了,只聽嗡的一聲,石頭飛了出去,在一百多米的地方砰然落地。梅朵拉姆驚詫地說:“他們就是用這個打你的?你可要小心點,石頭飛過來會打死人的。以後你不要一個人在草原上游蕩,多叫幾個夥伴。”光脊樑的孩子似乎對她的話有一種非凡的理解能力,撲騰著黑暗的大眼睛,點點頭,轉身跑開了,跑到更野更遠的草原上去了。
獒王虎頭雪獒已經意識到這一對男女不喜歡它們遊蕩在他們的視野裡,就知趣地隱藏了起來。但隱藏並不等於放棄跟蹤,恰恰相反,它們離他們更近了。它們就隱藏在離他們只有五十步遠的草窪裡,靜靜地等待著。這就叫埋伏,它們埋伏在危險就要出現的道路上。而這個時候危險也在跟蹤著這一對男女,已經很近很近,近得只剩下幾秒鐘的路程了。
危險來自金錢豹。這是一個一公兩母的組合,這樣的組合說明它們對人類的襲擊絕對不是為了獵食。很可能兩隻母豹的孩子都被獵人抓走或者打死,迫使它們認為,只要是兩條腿走路的,就都是殘害了小豹子的人。它們是生性兇殘的金錢豹,無休無止地進行更加兇殘的報復是它們唯一的選擇。為了實現報復,它們可以幾天幾夜不吃飯,耐心地跟蹤目標,也更加耐心地培養飢餓,因為只有飢餓才能使它們瘋狂,而瘋狂是百倍兇殘的前提。如果不能瘋狂,如果沒有百倍的兇殘,它們在對付人類時就會猶豫不決——金錢豹的祖先並沒有給它的後代遺傳仇視人類的基因。
一公兩母三隻金錢豹幾乎在同時一躍而起。但是沒有聲音,如果按照它們這時候的速度和力量實現它們的計劃,恐怕李尼瑪和梅朵拉姆脖子斷了還不知道是誰搞斷的呢。李尼瑪和梅朵拉姆只感覺有一陣風從後面吹來,草原上到處都是風,後面的風沒什麼奇怪的,只不過更強勁一些罷了,再強勁的風也是不咬人的,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倒是前面。前面的草窪裡,突然跳起了幾隻藏獒,就是這幾天一直跟蹤著他們的那幾只藏獒。它們在一隻虎頭雪獒的帶領下朝著他們狂奔而來。他們驚呆了,突然意識到它們在跟蹤了幾天之後終於要對他們動手了。它們的體魄是猛獸的體魄,性情也是猛獸的性情,它們利牙猙獰,血口大開,它們吃掉他們就像風吹掉樹葉一樣容易。他們軟了,李尼瑪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梅朵拉姆雙手捂著咚咚跳蕩的胸脯,驚怕得眼淚奪眶而出,心說今天完了,今天要死在這裡了。
七八隻野蠻的藏獒跳起來了,但它們並沒有撲到他們身上,而是一撲而過,撲到他們身後去了。只聽身後一陣咆哮,有藏獒的,也有別的動物的。梅朵拉姆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回頭,頓時驚得大叫一聲。她看到了三隻矯健的金錢豹,看到這三隻偷襲而來的金錢豹就在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被藏獒攔住了。為首的虎頭雪獒已經和為首的豹子扭打在一起,另外幾隻暴怒的藏獒正在撲向另外兩隻豹子,也已經是頭碰頭牙對牙了。
轉眼就是血,洇在了獒王虎頭雪獒潔白的身體上,也洇在了金錢豹美麗的皮毛上,不知道是誰在流血,也看不出誰勝誰敗,就像一場勢均力敵的拳擊賽,外行人很難判斷誰的點數多誰的點數少,直到裁判舉起一個人的手,觀眾才知道那個老是抱著人家不出手的卻原來是個狠狠出擊的贏家。獒王虎頭雪獒就是這樣一個贏家,它並沒有這裡咬一口那裡咬一口,而是一張口就把牙齒插進了對方的脖子,然後拔出長牙讓對方的鮮血汩汩流淌。這之後它就很少進攻,打鬥並不激烈。它把主要精力放在防禦上,耐心地用力氣壓住對方,不讓對方咬住自己的要害,等到性情暴躁的金錢豹亂撲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