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濁的錢!骯髒的錢,罪惡的錢!”
“當初給你錢時你可是很高興的。”
“如果我們知道……”
“你問過嗎?”
“你應該告訴我們。”
母親無言以對。她再次指了指槍,彷彿它是所有墮落的證明。
“你用過它嗎?”
“沒有。”我回答,等著她罵我是個說謊者。
“今晚你不是要用它嗎?”
“是的。”我說,“我會用的,只要我認為它能起作用。”
“你到底是怎麼了?”母親說,“我們都做了些什麼呀?”
“你們什麼也沒做。”我說,“這正是問題所在。你們放棄了。你和他一樣只會呆坐在那裡。”父親始終沒說一個字。“你坐在那兒,什麼也不做。上帝是不會來幫你們的。如果上帝能,他會派來恰卡嗎?上帝已經讓你們成了乞丐了。”
這時父親從他的椅子裡站起來。
“離開這個房子。”他用非常平靜的口吻說,我注視著他,“帶上你的東西。走吧。現在就離開。你不再是這個家裡的一員。以後也不要再回到這來。”
因此我帶上裝了我東西的包,把槍放在褲子裡,錢放在鞋子裡,走出了家門。
我覺察到了從每個房間,每個帳篷,每個小棚屋裡投射來的目光,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基督徒也會擁有貧民窟的那種眼神。
布若澤·德斯特把俱樂部後面的一個房間給我住。我猜他也許想借這個機會和我上床。
這裡氣味惡濁,晚上又喧鬧不堪,我還經常不得不離開房間給做生意的妓女騰地方,但它畢竟是我的家,我相信自己是自由快樂的。但布若澤·德斯特的話像施在我身上的詛咒,就像有些人只要看上別人一眼就能讓人遭殃,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有安寧。
你什麼也沒做——我已經控訴了我的父母的什麼都不做,但我都做了什麼?等恰卡來了我能做什麼?
幾個月過去了,恰卡的邊緣到了穆蘭加,到了噶尼亞瀑布,到了錫卡,布若澤·德斯特的詛咒依然控制著我。
我看到政府在卡車和汽車的護衛下離開內羅畢前往蒙巴薩。在海爾塞拉西大道的咖啡店——我總是在那給我的信使買早餐咖啡——我看見長長的車隊用了一個半小時才全部透過。
一群搗亂分子乘著武裝巴士在大街上亂竄,像放煙火似的放著曳光彈,直到聯合國的重型軍用運輸車來驅趕他們。
我蹲伏在路邊的溝裡躲避正在為搶劫油箱而進行的激烈交戰。之後我爬起來去了莫伊電信塔的觀察站,看見戰鬥的濃煙在郊區燃起,在遠處映襯著火光的薄霧邊緣,在南面和北面,除了斑駁的暗褐色地面和貧民區飛揚的塵土外,就是恰卡的奇形怪狀的顏色。
我看到報紙宣佈2013年,7月18日,兩個恰卡的邊緣將相遇,內羅畢將不復存在。哪裡是安全的?冥冥之中我似乎聽見德斯特的聲音。你打算做什麼?
面對一個人死亡的最後時刻還算是容易的。一口氣吐出再沒有吸進。心臟停止跳動。血液變涼繼而凝結。最後的意識在大腦中漸漸淡去。但如果是在死亡剛開始時就沒那麼容易了。不是嗎,比如,當身體進入最終的衰竭?當第一個細胞變黑成了癌?當我們把自己的DNA傳給人類新的一代,我們自己的基因變成多餘?當我們出生時?一個公務員告訴過我,在他們填好你的出生證明時,他們也準備了你的死亡證明。
內羅畢的死亡也是一樣的。全世界透過間諜衛星和攝像飛船看到了它死亡的整個過程。作為一個城市,要確定它終結開始的時間更加不容易。有人說是從聯合國撤出內羅畢,整座城市不設防開始。有人說是在恩巴卡西的電力工廠關閉,輸送到海岸的燃料和電力被切斷時。有人說是在第一個孵化塔出現在西地的大街上時;電視新聞的畫面上六角形的恰卡苔蘚緩慢淹沒了“歡迎到內羅畢”的路牌。對我而言,它是從我和布若澤·德斯特在樓上俱樂部後面的房間睡覺開始。
我告訴他我是處女。
“我總是把你當成一個基督教孩子。”他說。雖然我的童貞使他興奮,但他從沒有試圖強迫或無禮地侵犯我。
當時我很緊張,口乾舌燥,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只是假裝很享受它。事實是我根本不明白所發生的一切。我幹嗎要做這事?似乎這樣才能證明我已經是個很出色的年輕罪犯,只有這樣才能把我的生活和我的城市聯絡起來。
雖然他很溫柔體貼,但我們再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