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明,直刺得他心煩意亂,正欲再說,忽覺“天突穴”上輕微一跳,似乎便有些麻癢之感。他暗暗心驚,自知練維摩詰劍傷了氣血,這幾個月來,天突穴上的麻癢早變本加利,若有一日不服用寧慕鵲給他的藥丸,則發作起來,當真令人恨不能在牆上一頭撞死。這一日已然服過了藥,然而林中一番劇鬥,大費精神氣力,又一路疾馳回京,這時候氣血翻湧,隱隱然竟有失制之意。
他隨身帶著寧慕鵲給他的那個小瓶,卻不願當著趙暄服藥,猶豫一下,在椅子上坐下,暗自調息。趙暄見他忽然緘默,只道他猶自懊惱,道:“斬草除根,自來便是這個道理。否則朝廷怎地也有族誅之刑?我是為了你好,一刀下去,省卻了多少麻煩!”
酈琛不語,過了一會兒,終於將那股逆息緩緩壓落,頹然道:“你沒看見那光景,極是悲慘。”趙暄恍然大悟,笑道:“你看見了,便覺得不忍?我倒不知你心腸這般軟,連個死人都見不得。”酈琛見他烏黑的瞳仁清澈鑑人,眼中全是盈盈笑意,忍不住道:“不是的。你坐在這裡發號施令,與親眼看到那血腥情形,全然不同。”趙暄撇了撇嘴,道:“你欺我沒殺過人,便來說這等話。也罷,下一回若有這樣的機會,我跟了你們去,親手殺他兩個便是。”酈琛搖頭道:“殺人不是甚麼好勾當。你小小年紀,怎地這般心狠?”趙暄笑道:“也不羞!你又比我大得多少,卻殺過多少人了?”酈琛默然半晌,道:“倘若可以,我也不想殺人。”心道:“如果我不必報仇,此時便能和牧謙在一起。”
趙暄道:“說了這半天,到底殺了榮箏沒有?”酈琛道:“沒有,被他逃走了。”趙暄詫道:“你武功高出榮箏許多,怎會截不下他?莫不是儲安那幾個奴才不中用,拖了你後腿?”酈琛知他對手下甚苛,道:“不干他們的事。”趙暄心下奇怪,但見酈琛意態怏怏,顯是不願談論此事,心想此事詳由,不妨回頭去拷問儲安,道:“你來的正好,陪我去辦件事罷。”
酈琛道:“搭雪人麼?”趙暄笑道:“倒是不忙搭雪人,現有一件事,要勞煩你幫個忙。”酈琛道:“甚麼事?”趙暄道:“你只消站在我旁邊,看著便是。”
酈琛依言站到他座旁,趙暄抬頭向他笑道:“我手下的南宮敏頗通醫藥,你上月寫了那個方子,我便交予了她。這些日子她在幾十名死囚身上做了試驗,發現若是加入一味六葉靈芝,便不至於令人過後喪命。”酈琛皺起了眉頭。他在趙暄軟磨硬纏之下,將從簡淇那裡看來的吐實藥配方寫了給他,心內終究覺得不妥。這時聽他提起,微感不安,道:“你要做甚麼?”趙暄向他眨了眨眼,笑道:“你忘了二月裡在湖州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事?這一件事不解,我心裡總是不寧。”走到門前拍了拍手,便有個小廝進來。趙暄吩咐了幾句話,那人匆匆走去。
不一時,進來了兩個女子,都是三四十歲年紀,向趙暄盈盈拜倒。酈琛微一凝神,認出那身材高瘦的女子正是淳于真,只是頭一次見她身著襦裙,乍見之下,倒有些扎眼。另一個女子體態豐盈,眉目嬌媚,想來年輕時候必是個美人,如今依舊風韻甚佳,只眉梢眼角有不少細紋,頗見風霜之色。
趙暄向她道:“南宮敏,那藥你可帶著?”那美婦人南宮敏道:“自王爺囑咐,便刻不離身。”趙暄道:“很好。”在椅子上閒閒坐了下來,道:“我有幾句話要問淳于真。”
淳于真聽他口氣鄭重,當即跪倒,道:“王爺但憑有問,屬下知無不言。”趙暄道:“二月裡我在湖州著人手腳,喝了下藥的酒,你可還記得?”淳于真道:“屬下記得。”趙暄斜靠椅背,笑道:“我便是要請教你一句,那下藥之人,究竟是誰?” 淳于真臉色微變,低頭道:“王爺何出此言?”
趙暄凝視她臉,道:“倘若可能,我也不願來猜疑你。可是你那時候進得屋來,不問便知酈琛無辜,且立知毒藥下在壺蓋而非酒杯,若非與那下藥之人互通聲氣,何能如此迅利?”
淳于真沉默半晌,慘然笑道:“我道如何,原來早被王爺看在眼裡,疑在心中。王爺好耐性,隱忍了這大半年才發作。不知王爺是要蒐羅證據,一攏起來問罪,還是想放長線,釣出我身後主使來?”
這一句卻是觸到了趙暄痛處。他自湖州將淳于真救回後,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暗中嚴密防範,將府中裡裡外外都徹查了一回。簡淇曾說那灰闌霜入口極苦,想是拌入了甚麼味道重的飲食之中,他便將掌廚乃至灶下燒火小廝,並所有端茶送飯的丫鬟都親自審訊了一番。頗有幾人耐不住拷打而一命嗚呼,然而這下藥之人卻似得了神助一般,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