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地悄無聲息,似乎並無一人在內。酈琛頗是詫異,低聲向簡淇道:“你來的時候,他們還在這裡麼?”簡淇點了點頭,忽地將酈琛一拉,作了個手勢。酈琛順著他手看去,見一個人正躡手躡腳地從一扇門裡出來,懷裡還抱著甚麼東西。其時正當滿月,月光皎潔,酈琛一眼見到那人的臉,忍不住便叫了出來:“丁得一,是你!”
這人身材瘦小,三綹鼠須,正是原來酈府的管家丁得一。他不防有人叫出自己名字,嚇得一跳,手一鬆,懷裡之物丁零當啷落了一地。
酈琛已然跳了過去,一把揪住了丁得一的前襟,道:“你怎地在這裡?”
丁得一被人劈手抓住,已然萬分地心驚膽顫,待到認出是酈琛,更是魂飛天外,“噗通”跪了下去,道:“琛少爺,我這是沒法子……你……你你……冤有頭債有主,你可不是我害死的,莫要索了我命去……”說著叩頭不止。
酈琛聽他竟然把自己當作死人,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醒醒罷,我沒死。好端端地,哪裡就見鬼了?”
丁得一察覺他身上口中頗有熱氣,再看看地下影子,驚魂甫定,忙不迭地打躬作揖道:“琛少爺,你原來沒死,那可好得很。那榮公子……榮箏說你和琬小姐都得了暴病死了,棺材也埋進了酈家墳地,我還道……”
酈琛怒道:“甚麼暴病?琬小姐是榮箏這惡賊害死的,我正要找他算賬去。你可知道他的去向?”
丁得一道:“榮箏他們前幾日就走了,說是封了個甚麼副尉,要上任去。我看他神氣活現,帶了有幾十的官兵,個個騎馬帶刀的,琛少爺你……一個人,”瞟了站在一旁的簡淇一眼,道:“便加上你這位朋友,也不能是他們對手的。”
酈琛知他膽小,也不願多說,道:“我家裡其他人呢?都到哪裡去了?”
丁得一道:“就是少爺你死了以後……”想想不對,道:“榮箏把少爺你的棺材抬出去埋了以後,過得幾日,就有開封府的人過來傳令,說老爺定了斬刑,皇帝御批,也不等秋分以後,即刻處決。然而天恩浩蕩,只抄沒家財,並不株連家裡人。這裡兵丁就把夫人他們都趕了出去,封了這宅子,說是等下任知州老爺來接收。夫人的兄弟,文家舅爺在江寧老家還有幾畝地和房子,沒給官家收去,就帶著夫人和珏少爺、琨少爺他們都去了。”
酈琛聽說家人無恙,稍覺安心,又問道:“你深更半夜的,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丁得一滿面羞慚,結結巴巴地道:“自從那日官兵來抄了府上,把家裡下人都遣散了。我沒了活計,這裡的大戶人家怕沾了干係,都不肯僱我。偏偏家裡接二連三地又出了事情,先是我丈人過世,小二娶媳婦要彩禮,前幾日我那婆娘又把腿跌斷了……我實在沒法子,見這裡官兵去了,就悄悄地從後院那個狗洞鑽了進來,看看有甚麼東西可拿……”越說聲音越低。酈琛看看地下,見都是些尋常傢什器皿,並無金銀等物,嘆道:“值錢的東西,自然官兵都拿去了,哪裡還剩的下來給你?”
丁得一道:“這些碗盞燭臺,漆盒銅罐,拿到市上,也值幾個錢的。”說了這句話,驚覺對面的乃是這些物事的舊主人,大是尷尬,向自己臉上扇了個嘴巴,道:“琛少爺,我這是頭一回做這不要臉的勾當,從前在府上當事的時候,可從來沒偷偷摸摸過……”
酈琛卻不以為意,道:“反正不久新知州就來上任,這些物事總歸不屬咱家了。你去看看還有什麼,能拿的都拿走罷。”頓了一頓,道:“你去找個帳幔,打個大些的包袱,拿不下的,咱們幫你拿。”丁得一大喜,磕了一個頭,道:“多謝琛少爺。”喜孜孜地跑去尋東西不提。
這裡酈琛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向東廂走來。進了自己的屋子,見箱籠散了一地,記得當日正要打點行囊,去揚州接那孩子回來。此時憶起,當真恍如隔世一般。他向地下翻了一翻,在一堆衣物中找了個小小的皮製撥浪鼓出來,卻是那天酈琬要他帶上給孩子路上玩的。
簡淇走到了門口,見酈琛站在屋子中間,在一堆亂七八糟的什物前出神,一時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進去。忽見酈琛轉過頭來,問道:“咱們救的那個女娃娃,起了名字沒有?”
簡淇道:“沒有。”
酈琛手裡拈了那個撥浪鼓,輕輕地道:“琬兒……我的妹妹從來沒見過那孩兒,卻很喜歡她,本來,是想讓她在咱家生活的。她往後要跟著你師徒……”
簡淇道:“自然咱們會撫養她長大。她還沒有名字,就管她叫做琬兒,好不好?”酈琛微微一笑,道:“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