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再去探究和關注這些生靈今後的命運。
小沙彌純實是個老實憨厚、有口無心的少年,因為沒有眼色,不知禁忌,很不討人喜歡。他雖然只有十四五歲,卻有一身蠻力氣,幹起活來不惜命。放生處的事兒又髒又苦又累,沒有一個僧人樂意幹,他便被髮配到這裡來了。別人愁眉苦臉,怨聲不斷,他卻安於現狀,樂在其中。
這天清晨,山門剛開,放生處前便人頭攢動,施主爭相購買活物放生。小純實獨當一面,手腳不閒,還熱心地勸說人家買什麼魚好什麼魚不好。
一個老婦人好奇地問:“這有什麼區別嗎?”
“這裡面講究可多了,比如說鯉魚肉嫩味鮮,就是刺多扎嘴;這青魚刺倒不多,就是一股草腥味……”
中年男子試探地問:“小師付懂得真不少,看來你都品嚐過了?”
“俺倒是想吃,就是輪不上。這全是聽師叔們說的……”
純實身旁的師兄怕他說漏嘴,連忙阻止:“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一個壯小夥指著水缸裡的烏龜,*地說:“這王八的滋味你知道嗎?”
“這玩藝兒大補,火氣忒大,吃多了心裡鬧合,混身不得勁兒。”
一個少婦忽然發現純實鼻孔淌血,驚呌道:“小師付你怎麼鼻子流血了?”
純實不經意地用衣袖一抹,氣憤地說:“還不是讓這些王八害的,師叔們吃膩了,都讓俺們小沙彌吃了,說是節省糧食!”
一語既出,全場氣炸。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者義憤填膺:“呵!原來俺們行善放生的動揚全到你們肚子裡啦,真是傷天害理哇!”
坐在遠處藤椅上監工的和尚開始設有在意,發現純實闖了大禍為時已晚。他大步上前,“呯呯”左右開弓就是兩記耳光,罵道:“胡說八道,滿嘴放炮,你小子欠揍!”
純實一個迾趄,兩個嘴角淌下鮮血,他捂住疼痛的腮幫,倔強地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弟子實活實說。”
當值和尚當即讓其他小沙彌把純實趕快拖走,又轉身陪笑向眾人解釋:“尊敬的施主,小孩子不懂事,剛才發囈怔說夢話,你們千萬別當一回事。”
那位長者說:“童言無忌,小孩子才口吐真言哩。俺再也不上當放生了,省下錢來不如去看場好戲。”
和尚苦笑道:“老人家真會開玩笑,出家人常年吃素,不沾葷腥,怎麼會吃放生池裡的魚鱉呢?”
中年男子嘲笑地道:“看著放生池裡現成活蹦亂跳的鮮物不吃,難道你們會花大價錢到市場上去買臭魚爛蝦吃嗎?”
和尚登時語塞,滿臉通紅,答不上腔來。
那中年男子手中拎著準備放生的烏龜,氣憤地說:“與其讓這群禿驢大飽口福,還不如給家裡親人補養身子呢。走,回家去清蒸甲魚!”
小夥子怒火中燒,拿起長柄網兜說:“我要把放生的魚再撈上來,找主持算帳去。”
那少婦詛咒道:“老天爺要讓這些殺生的龜孫來生當王八!”
老婦人滿臉迷茫,雙手合拾:“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眾人又可氣又好笑,說著罵著,吵著鬧著,一鬨而散。瞬間人光地淨,只剩下和尚對著放生池發呆。
當天中午,寺內外好幾處都張貼著一首內容相同的竹枝詞:
放生池
如來應笑世人痴,
純盜虛生總不知。
香積廚中案上看,
鮮魚來自放生池。
試想,災荒之年很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勒緊褲腰帶前來許願放生,結果全讓和尚們享用了,這不是公然踐踏人們的信仰嗎,這不是肆意戲弄善男信女的感情嗎?詞前圍觀的人擠擁不動,一片譴責之聲。
僧人們紛紛出動,無論怎樣解釋辯白,甚至賭咒發誓都無濟於事。施主好像得了傳染病,鬼也不肯上門。很長時間,放生池畔門可羅雀,無人問冿。
八大執事黔驢技窮,萬般無奈,只得公推監寺去搬救兵。
新方丈正在禪堂裡手捻佛珠,閉目養神,監寺進來稽首道:“師父,放生池發生的風波您已經知道了吧?誰也沒想到味從口進,禍從口出哇。弟子無能,費了吃奶的勁頭,也沒有把事情擺平。”
新方丈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甚至連眼晴也沒有睜開。
監寺又道:“近日弟子們不見葷腥,沒滋沒味,嘴裡能淡出個鳥
來。再這樣下去,誰也受不了啦。”
“自已想想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