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對應的那麼大的一個地方,放書架,那是我的書房。我老公的活動範圍在一樓,他只要在樓下動靜大點兒,我都覺得我寫不出東西,嫌煩,要安靜。但後來有孩子了,不能住那逍遙地方了,那地方在北五環外,時間成本太高,只有在北師大旁邊買一房子。把我媽我姨都接來了。什麼叫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哪,現在覺得老太太可不容易了。我家現在三室,一間是倆老太太的,一間是我們兩口子的,一間是孩子和帶她的小姐姐的。沒書房,我所有的書都是在餐桌上寫的,工作環境跟過去是天壤之別。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于丹:我就是我媽媽的女兒和我女兒的媽媽(8)
我們家的客廳很大。我坐在這端的餐桌上,看著中間的大空地,我那八十多歲的媽跟我那兩歲的孩子,拿著球在那兒扔,她姨姥姥坐在這邊,仨在那兒扔球,樂得咯咯笑。眼光越過她們,我老公在那邊沙發上,脫了鞋,膝蓋上放著膝上型電腦,在那兒寫文章或看什麼新聞。再越過他,那一端是電視,放著我們家孩子的動畫片。你聽著那聲音,從動畫片的聲音,到孩子吵吵鬧鬧,到老太太的聲音,多重聲音,多重視角,在這個環境下,我抬頭看看他們,再低頭寫的時候,你就知道你生命的動力在哪裡,你會突然間熱淚盈眶。我就看著他們,心裡想,讓時空永遠停在這一刻,就是——我自己的媽媽、姨媽還都那麼健康,我的孩子如此快樂,我老公就在不遠的地方,一家人都這麼安詳,這就是幸福!就讓他們永遠這樣,我一會兒都不捨得不看見他們。我只有這個時候寫,覺得筆底下可流暢了!
我就想,過去我為什麼就那麼矯情呢?我那屋亂一點兒都不行,都寫不出來。所以你剛才說,你這麼忙的時候有孩子;但要是沒她,我現在講不出、也寫不出這些。因為作為女人,你身上最重要的一種元素沒有釋放,就是所謂母性。其實我覺得人是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你自己,你最遠的目標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我不知道人這一生要走過多少路才終於成為你自己?如果你不做母親,你怎麼能有這麼多的感受呢?
我現在每天的指標就是最好能在晚飯前回家,陪著老的小的吃飯;如果這個目標實現不了,那就一定要在孩子睡覺之前。別人覺得我這麼忙,其實我還是一挺好的媽,因為我女兒對我評價極高——只要有我在,她不要任何人,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媽媽陪我睡覺吧”。她自己睡一個小床,我昨天躺在她身邊,她特高興,咯咯地笑。我老媽拿了一個她小時候蓋的小薄被子,搭在我身上,拍拍我們倆說,一大一小,快睡吧。我女兒忽地就坐起來了,唰地就把我身上的小被子揭開了,非常著急地說:“媽媽不蓋這個!會感冒的!媽媽蓋我這個!”然後就把她身上的被子給我蓋啊,掖啊。她才兩歲多啊。她姥姥在旁邊看著我們倆,說:“哎呀,我太感動了!”
後來我就想,你說我現在教書、寫書,做各種各樣的事兒,面對喧囂,什麼是你生命中真正的那種力量?其實就是這種柔軟的愛。我周圍的人都覺得,你是個老師,跟你得講道理,你是一個能說理的人。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兩人跟我不講理,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孩子,不管你在那兒打電話,說著多重要的事兒,老太太進來就吼:“飯菜都涼了!什麼電話這麼重要。”我有時候可尷尬了,我說媽你別喊,我說正事兒呢,但下回她還會心疼,還喊。還有我女兒,舉著一雙筷子衝過來搶電話,把筷子塞在你手裡說:“媽媽吃飯!媽媽吃飯!”然後她把電話啪噠給你摁了。我趕緊打過去跟人道歉說對不起啊,是我女兒給掛了。我就在想,我的生命中還有兩個跟我不講理的人,她們就是覺得,這一刻,你就去吃口熱乎的,這就是天大的道理。我只有對著這個我叫媽的人和叫我媽的人不急,她們對我再不講理,我也只能這樣。我回到我那個鬧哄哄、亂糟糟的家,回到我那個充當書桌的餐桌上,就會覺得,什麼是生命的歡欣。 。。
于丹:我就是我媽媽的女兒和我女兒的媽媽(9)
封新城:我愛聽你這段兒,講得好!
于丹:所以你說我要孩子晚,我覺得正是時候。太年輕的時候會覺得這是負擔,可能不會有這種感受。現在老有人說,你都四十多了,你孩子還這麼小,她可哪天才長大呀?可我跟你講句心裡話,我在家裡,我就怕她長大,捨不得她長大。你知道有一種心情,是捨不得孩子長大,她現在快三歲了,伶牙俐齒了,什麼都跟我說,我就可懷念她更小的時候。其實在我的記憶中,我跟我的孩子,最最最美好的一種記憶,是什麼呢?就是她吃奶的時候。我懷著孩子的時候,別人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