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給唐斐。
在父親心目中,我應該多和唐儀而不是唐斐在一起。他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年輕一代的弟子中,唐儀的內斂穩重是少有的,屬於那種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必有分量的人。
……然而後來在被我疏遠的眾多弟子中,唐儀是第一個放棄我的。
“枉費掌門師伯一片心血,原來你根本無意。”他對著日中高臥百事不理的我搖頭嘆息,“悠,你只要小心別讓自己後悔就行。”
在我看來,與其說是唐斐拉攏了他,不如說是他選中了唐斐。他到了唐斐身邊後,許多人跟了過去。
這樣的唐儀,或許會在不得已時放棄唐斐,卻決不會放棄唐門。
腳步聲遠遠傳來,推開房門,正好迎上了唐儀的眼睛,冷靜中帶著微微的笑意,他身後跟著唐昭。
顯然,他們還不知道唐夢的事……
我的臉色大概不太好,唐儀眼裡的笑意很快隱去了,換成了疑問。
張了幾次口,好一會兒才辛苦地發出聲來:“小夢剛剛去世了,等一會兒,你們兩個送她回去,明天一早,我也會回去……”
面前的兩個人都愣住了:“你是說……唐夢?在這裡?”
我點點頭,看著他們眼神由不可置信逐漸轉為確信,迅速黯淡下來。
唐夢幾乎與她的母親唐盈一樣美麗。她沒有唐盈當年那樣縱情任性,卻同樣逃不過芳華早謝的命運。門中所有人,有意無意都在寵唐夢,寵了十多年了。大家都願意她一直幸福嬌憨下去。
我和唐儀並沒有談很久,但意外的順利,他會和我一起收拾殘局,重整旗鼓。
向我保證這些的時候,唐儀的眼底像有冰冷的火焰在燒。
我有預感,唐夢的逝去所引起的衝擊,足以暫時滌平許多嫡系弟子憤懣的心思,把矛頭轉向其它地方。
想從原本的環境中脫身而出,原來這麼難,難到幾乎不可能的地步。既然如此,何必再徒勞掙扎,至少唐門上下,多少都會和我一樣為了唐夢黯然神傷,恨意綿綿。
唐儀和唐昭坐著印有天盟標記的大車走了,和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那具棺槨。唐昭從褚隱南身上搜出一塊令牌,毫不客氣地收到懷裡帶走了。
我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已是傍晚,青山碧水都沉寂在淡淡暮色裡,若有若無的細雨落地無聲,只有歸鳥的鳴叫不時響徹耳際。
從此處到唐門大約半天的路程,他們半夜就能抵達。也許會正好撞上左迴風,可這個險不冒不行。
轉個身再回到屋裡,褚隱南已經被下屬不知搬到哪裡去了,我無心理會,他身上其它穴道或許很好解,唯有暈穴是用了三種獨門手法點的,他至少要昏睡到明天。
我沉吟了一下,又把屋門開啟,幾個丫鬟戰戰兢兢地侍立在那裡,看我就像在看瘟神。
“剛才的藥照我的方子再煎一碗,另外,送一桶熱水過來。”
熱水可以幫助藥性更好地在體內散發。我需要體力,即使必須用藥強吊也不要緊,否則接下來面對左迴風時,也許會支援不住。
左迴風。
終於,不得不去想他了。
這一天如此漫長,清晨時還隱約存有的希望和憧憬,此刻已然灰飛煙滅,煙滅灰飛。
我從不曾像憎恨左益州那樣恨過任何人,也不曾有過如此強烈深沉的恨意。
為什麼,他竟是左迴風的父親。
剛才唐昭問我為什麼不乾脆與他們一起離去,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要在這裡待一晚,確保左家今夜會撤去唐門外面的包圍;而且還可以探一探左迴風對這件事的態度。
唐昭似乎還想問下去,唐儀不動聲色地撞了他一下,於是他的話沒有說出口。
我之前昏睡的兩天中,左迴風大概見過他們了。唐昭性情飛揚隨意,很少會注意到兒女情長,唐儀卻一定看出了什麼。
他看出了什麼?有什麼嗎?
我和左迴風……?
水是熱的,騰騰地冒著白氣,屋裡還有幾隻小暖爐,為何還是覺得全身都很冷?
我緩緩把頭埋到水裡,全身每一處肌膚都被熱水包圍著,惟其如此,才能覺察出內心有一處地方是如何地冰冷寒冽,是如何在這種噬人的冰冷中一點點被撕裂開來的。
還用想嗎?即使長久以來我的理智一直拒絕給出任何答案,此刻撕裂般的痛苦卻如此細緻入微,纏綿入骨,彷彿在明確地告訴我,不承認是沒用的,確實有什麼,確實,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