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請其他大夫。
爹來看望的次數比娘多很多,一會兒一次,很奇怪,每次都盯著他的臉象在想什麼。
這不,爹又進來了,還是看著他的臉,抱著腦袋坐在一邊。小珠終於忍不住問:“爹,你在想什麼?”
爹像沒有聽見一樣,又坐了一陣,猛然站起身來朝屋外大聲喊道:“小珠的娘,我三天前從衙門裡拿回來的暗訪文書到哪裡去了?”
娘走進來,用埋怨的語氣低聲說:“叫什麼,人還睡著呢。我看那個公文紙結實,拿去墊桌腳了。”
爹衝了出去,隔壁馬上傳來桌子移動的哐當聲,紙張展開的悉索聲;跟著,他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走回來,仔細地對著看。
小珠伸長了脖子,紙上畫著一個年輕的公子,長髮及腰,整齊地束在身後,眉目間有股清雅的氣韻。
恩,真是很漂亮的人。相比之下,面前的病人臉龐消瘦憔悴不堪,就沒那麼好看了。
但是看久了,還真是越看越象……
人像下面有兩個字。娘是書香門第出身,閒來會教小珠識幾個字,她認出那兩個字是:唐秋。
晚上,小珠聽見爹和娘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只是通風報信就有一千兩黃金,左家莊懸賞的,絕不會抵賴,這樣的錢不賺是傻子。”
“有錢雖然好,把救命恩人送出去換錢,你晚上能睡得著覺?”
“說了是尋找故友,必須毫髮無傷,把他送去只有好處,不然病在這裡沒錢治,萬一死了怎麼辦?”爹的聲音提高了一點。
“……你好歹等到人醒了,問問他自己願不願意。”孃的聲音弱了下去。
“真是婦人之見,我跟你說,左家莊連官府的力都能借,那是多大的能耐。據說還用了別的路子在查訪。南七北六十三個省,多少人都在偷偷找這個人,能藏得住多久?他自己走到咱們家病倒,就是老天送來的賞金,拱手相讓那叫折福!”爹的聲音很興奮。
“可是……”
“別可是了,有了錢,誰還能給我氣受。咱們到時就搬到京城去,你不為自己,就不想將來替小珠找門好親事?”
………………
小珠悄悄披了件衣服爬起來,溜進隔壁的小房間,用力搖床上睡著的人:“姓唐的哥哥,你醒醒,醒醒……”
怎麼搖都雙目緊閉沒有反應,她急了,用指甲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這一次,他睫毛顫動了兩下,忽然反手扣住了小珠的手腕,緊緊拉著不放。
小珠掙了兩下,發現對方的手就像鐵箍一樣緊,冷冰冰地掙之不脫。四周黑沉沉一片 ,她開始害怕了,怕得幾乎要哭出來。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叫爹孃來救命時,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囈語,手跟著鬆開,軟軟地滑了下去。
小珠明白是叫不醒他了,只好躡手躡腳走回去。
這一夜她沒有睡好。當時的囈語低而模糊,聽不清在說什麼,好像是個名字。
究竟在叫誰呢?那個聲音裡面包含的東西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早上醒來時,爹已經出門去了,到了下午,一輛馬車停在巷口,幾個縣衙裡的衙役把人輕手輕腳地抬上去,就這樣帶走了。
縣衙離家不算遠,小珠跑過去看,從下午到傍晚,進進出出的人雖不多,縣裡幾個大夫倒都帶著藥僮來了。
第二天等到爹起身去了衙門裡,她仍然去看。傍晚時分,門口又駛進了一輛馬車,車廂外表樸素簡潔,拉車的卻都是毛色烏亮四蹄雪白的駿馬。跟在車旁的人雖風塵僕僕,但個個衣著齊整腰間佩劍。
過了一會兒,爹從縣衙裡出來,看見她急忙拉住:“回去告訴娘一聲,爹要到岳陽去一趟,過幾天就回來。”
是要去領賞吧?小珠看著興奮得滿臉放光的爹,一聲不吭。
她還小,但是不笨。對於救命恩人會被送到哪裡,怎樣對待,爹其實半點也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錢。
不多時,馬車從正門駛出,平平穩穩地向城門去了,爹也騎了一匹馬走在後面。
小珠知道,那個昨天被爹送走的人,就在馬車上面。她跟了幾步,突然覺得有點想哭,卻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她只記得那個人渾身溼透撐著傘站在雨裡的樣子。
後來給爹看過病後,她偷偷拉了拉孃的衣角,對娘說,可以把爹的衣服借給他換一下。聲音非常小,絕不可能被聽見,可是他就在這時轉過頭對她微笑了一下。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