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放心。”看到黃大成面色慘白,李甲坦率直言道:“這件事老兄當然有一定的風險,皇帝多半會叫錦衣衛對你進行廷杖,但我可以保證,錦衣衛施刑人絕不會真打,就算是有太監監刑也是一樣。老兄性命絕不會有問題,最多受些苦楚,不過,好處就是以後聲名大起,未來仕途可期,最少,將來告老還鄉時,會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大鄉紳!”
受過廷杖的明朝官員,政治地位是與普通人不大一樣的,被明發上諭關在北鎮撫司的官員,更是聲名鵲起,象當年海瑞,一封奏疏寫的酣暢淋漓,固然有不少腐儒無知之語,但也盡陳當時情弊,嘉靖恨得咬牙切齒,卻也難免深思,這一猶豫,海瑞算保住一命,嘉靖過不多時崩逝,海瑞成了政治上的不敗金身,文官們只能給他升官,不能貶職,否則就是為難忠臣,而海瑞治世之才並不突出,甚至在江南巡撫任上被人當了槍使,胡幹蠻幹,要動江南士紳的命根子,結果舉朝反對,最終大忠臣海青天也只能不任實職,而且被人潑上汙水,終身只能袖手旁觀,政治中樞沒有他什麼事了。
就算如此,海瑞得罪的人再多,也沒有人真敢對付他,這就是忠臣光環的好處。
象黃大成如果受過廷杖,以後一生就可以橫著走了,就象後世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會榮譽勳章獲得者一樣拉風。
黃大成難免意動,不過還是有不解的地方,問道:“老兄為什麼能確定錦衣衛不會真的用心打?”
他又道:“我可是聽說過,什麼著實打,用心打,兩腳向外留一命,兩腳合攏必定打死。”
“確有這些事。”李甲也不瞞他,笑著道:“宮中打人,大杖打法是練過的,不出心打你,看著噼裡啪啦打在身上,血肉模糊,其實只是外傷,敷幾天藥就好。打你重傷,就是皮爛骨裂,不死也是廢人,想打死你,几杖下來,外頭好好的,皮也不曾破,裡頭卻是打得稀爛,人是死定了的。”
黃大成聽著這話,不覺面無人色,擺著手道:“這廷杖光環加身雖然是好,不過只怕下官無福消受,還是算了吧。”
他的反應倒也是人之常情,其實後人看明朝當時的文官,只覺得這些傢伙是拿皇帝“涮聲望”,其實身處這個封建王朝的人,對著錦衣衛,東廠這些皇帝的爪牙,對著無上君威,不測禍福,敢說出“仗義死節只在今日”的人,確實無愧於他心中的學問和節操,而且有非常強悍的膽識,一個普通人,就算知道皇帝不大可能殺人,但那種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而且廷杖也不是普通人能受的了的,被一杖打死多人的事情在本朝也時有發生。
不論如何,明朝的讀書人有著難得的風骨,不僅傲視“我大清”,就算兩漢唐宋,相比起來也是毫不遜色的。
當然,這種膽色和骨氣,有時候爭的並不是地方,甚至是無謂之爭,比如“大禮議”一事,其實就是閣老們挑唆文官們利用皇帝家事,威壓剛剛即位的嘉靖,表面只是一樁不值得爭的小事,背後是權力之爭的齷齪事情,被廷杖打死的多名文官,實在是死的並不值得。
而且這種膽色和骨氣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本朝文官數萬人,真正敢跳出來在宮門前鬧事的也就幾百人而言,眼前這黃大成就是不敢衝鋒陷陣的一位。
好在他的表現也在李甲的預料之中,當下笑道:“老兄放心,我敢保錦衣衛最多打你至皮肉受傷,將養幾天就能恢復,若是這一點代價也不敢出,那麼我只好去尋別人,你自己只能自求多福。”
黃大成疑道:“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錦衣衛之事,難道遼陽那位和京裡這位已經是暗中和解了?”
英國公府內訌,張惟賢張惟功兄弟反目,這是國朝一樁人人津津樂道的坊間趣聞,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渲染情節之處,反正公侯之家的內鬥,兄弟紛爭,涉及的東西太多了,編造起來,不乏血腥與晴色,若不是張惟賢現在執掌的是錦衣衛,大權在握,眾人不敢攖其鋒,恐怕說書先生們早就編出若干與之相關的段子用來說書了。
“這怎麼可能?”李甲沒有解釋,只淡淡反問。
“確實不可能。”
黃大成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荒謬了一些,張元功的死因雖然朝廷早就有定論,但在有心人眼裡不是什麼真正的隱秘,眾人沒有說話,不過是礙於張惟賢的得寵和手中的權力,如果是隻有爵位沒有實權的普通公爵,甚至是郡王,親王,有這樣彼此爭奪爵位而導致暗害親兄有害倫常的事發生,早就舉朝沸然,派有司徹查了。
有這麼一樁子事在前,這兄弟二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攜手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