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早就去種地扛活了,十七歲時,他中了秀才,這在江南不算什麼,江南二十以下的秀才一抓一大把,掉塊瓦下來能砸中十個八個秀才,遼陽這裡就難能可貴了,太宗皇帝開恩,軍戶可以參加科舉,可是這二百年下來,軍戶中能中進士的寥寥無幾,舉人秀才也是十分稀少,所以杜禮的傲氣其實不算過份,任何一個十七八歲的年紀的青年做出了一些常人難及的成就時,沒有傲氣才是奇怪的事情。
但他的震驚之色很快就變成怨毒,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惟功此時已經死無全屍。
杜禮到目前為止的生活都是十分順利,讀書中舉是他的人生目標,父母為他付出很多後相繼離世,但宗族照顧著他,中了秀才後更是杜氏一族的心尖子,他要什麼便有什麼,當然是在族人力所能及的情形下。
這一次杜孝和杜廉從邊關回來,分給杜禮六十兩銀子,夠他在遼陽買一幢單進的小院子,還有長時間生活的使費,加上他是稟膳生員,每月可領銀兩月米,生活並不困難,他想娶大丫,原本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現在在他眼裡卻出現這樣的情形,杜禮的震驚變成了刻骨怨毒。
“你,你身為總兵,強搶民女,我要去廣寧上控!”
杜禮是秀才,並不糊塗,知道遼陽城無人能制惟功,他跳著腳,要去廣寧找巡撫和巡按上控告狀。
惟功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雜音,看著杜禮扭曲的臉,啞然失笑,搖頭道:“你看眼前這情形,我是在強搶民女嗎?大丫和家人在我那裡幫手,是訂了契約的呀。”
“若無你逼迫,大丫豈能跟你這般情狀?”杜禮眼中一片血紅,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小四兒,不要這麼無禮。”
“總爺是我們遼陽的救星,萬民仰景,你不要這麼和他說話。”
“他還救了你二哥三哥,你不知道?”
杜禮的無禮冒犯,不僅叫羅二虎等人生氣,杜家自己人也是忍不住斥責起他來。
“哈哈,你們都受了他的矇蔽,他是一個武夫,還是一個紈絝,這樣的人能做什麼好事?他可曾讀書明禮,知古往今來的聖賢之事?仁德只行於吾輩讀書人,他一個武夫知道什麼。告訴你們,不止是我這樣想,朋友們也都是這樣想!”
這才是杜禮的心裡話,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他也是這樣想的。他所說的“朋友”也不是後世的意思,只有中了秀才,才有資格被稱為朋友,也就是說,杜禮是說明了一個事實,遼陽城中的生員對惟功不滿意,非常的不滿意。
最近遼陽城內外發生的事情,在很多生員眼裡是囂張跋扈,橫行不法,由於惟功的身份,生員們天然的就不可能信任他,也不可能對他有好感,如梅國楨那樣依附惟功的文官也是因為政治理念相同,互相瞭解,梅國楨等人願做一番事業,有益於生民,而不是那種抱著舊日規矩不鬆手的腐儒,否則的話,也走不到一起去。
遼陽城中的儒學之中,生員多半是軍戶出身,越是本階層出來的,反而越是痛恨武人這個職業和這個階級,可能是因為軍戶地位太低,而且受營伍將領更多壓迫的緣故,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眼裡看到的邊兵,不論是小兵還是家丁,或是將領,要麼鄙俗不堪,要麼貪婪殘暴,要麼乾脆就是罪犯充斥其中,所以這些軍戶出身的生員反是瞧不起一樣身為軍人的邊兵,這象是個笑話,卻是叫人根本笑不出來。
“放開他。”惟功將按著杜禮的羅二虎放開,他走到這人近前,冷冷看著對方。
在惟功的眼光之下,杜禮額頭開始冒汗,整個人戰抖著,想縮成一團,想退後,但卻是硬挺著不動。
第443章 儒學
杜忠和杜義,杜廉兄弟三人都十分緊張,杜忠不停的舔著自己的上唇,想下跪求情,卻又深怕自己的動作更加激怒惟功,其餘各人也是有這樣的顧慮,院裡頓時一片死寂。
“你這樣迂腐無能之輩,我在京裡見的多了。”惟功緩緩道:“你只是一個諸生,京師之中,全是進士,考中一個秀才算什麼本事?遼東秀才每次應考有五千多人,中試者不過一百餘人,五十中一,應考的誰不是才俊之士?江南解試,一次萬餘人,中者也就百多人,百中選一,能中舉者,無不是驚才豔豔之輩,汝等遼陽諸生,論才能與江南諸生相比?不要說中舉了,就算中進士,無非是在三甲,放出知縣,不懂錢糧兵谷,遇事束手,凡事託於鄉紳和蠹吏!我今年未及二十,立過多少功勞,做出多少事情,豈是你們能比的?可將我的話轉告你的朋友們,安心讀書,將來能入翰林院時,再考慮國家大政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