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喉頭半天說不出來。
“吟姑娘!紙錢兒真是你燒的?”茶水章同情地問。
“是。”吟兒點點頭。
“你……你怎麼這麼糊塗?”
“我夢見秀姑姑,她讓我替她燒的。”
“宮中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看來這一劫你說什麼也躲不過了。這叫什麼?咒主子不死啊!十惡不赦的大罪裡,它是頭一條兒。”
“章叔,您得救救我!我不是給主子燒的,是送秀子姐姐的!不騙您,真的是她託夢給我,讓我替她燒香……”
吟兒將她夢見秀子的情景說了一遍,茶水章聽後半天不吭聲,心想秀子死得太委屈,所以陰魂不散。他深知慈禧十分迷信,如果吟兒說出夢中情景,慈禧可能會從輕處置她,問題是誰能證明她真的做了這個夢,而不是為了逃脫罪名才編著謊話哄老佛爺的。要是慈禧認為吟兒有意騙她,那反倒弄巧成拙,說不定原先能賜吟兒一個完屍,一怒之下斬了她腦袋,再後悔就晚了。再退一步說,即便慈禧信以為真,有心饒了吟兒恐怕也很難,因為宮中哭祭外人罪不容誅,這可是祖宗留下的規矩。
“就是老佛爺想饒你,祖制還不答應哪。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誰也變不了!”茶水章非常可憐吟兒,但卻無計可施,不得不說出自己的想法,“實話告訴你,這宮裡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房子,除了主子,我們太監,你們宮女兒,都不算人!懂不懂?”
“咱們不算人?”
“咱們是奴才。”茶水章苦澀地笑了笑,心想人死了昇天,無論男女他先得是人!既然在這兒人都算不上,還升什麼天?他本想將這一層意思告訴吟兒,轉念一想覺得說了她也不懂,懂了也沒用了。他望著吟兒那張驚慌的臉,心裡非常可憐她,想安慰她幾句,卻不知說什麼好。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想到宮中與世隔絕,也許吟兒臨死前有什麼話想跟家裡人說,從前大凡受刑的太監和宮女幾乎都要求人捎口信給家裡人,吟兒一定也有話傳出宮外,這也許是他唯一能幫她做的事。“你給家裡留什麼話兒,快跟我說,晚了就來不及了!”
“章叔!我……”吟兒驚恐地張大嘴巴,渾身掠過一陣驚悸,“我當真活不了了?”
茶水章無奈地點點頭。
“吟兒,咱們可沒工夫了。有話快說。我一定想法兒給你們家捎信兒!”
“您真的能給我傳到?”吟兒問。
“你都快死的人了,我能騙你?”
“章叔!我……我想求您往宮外捎個口信。”
“行,我一定幫忙給你家捎個信。”
“不是我們家,是……”
“不是你們家是什麼人?”茶水章納悶地問。
“算了,還是不跟他說了……”吟兒心情極為矛盾,一方面想請茶水章幫她捎信給榮慶,另一方面又覺得事情到了這種份上,說不說反正都是死,加上對方是個太監,對這些男男女女問的事兒不像常人那樣明白,話在嘴邊又咽回去。
茶水章心裡納悶,不知吟兒說的那個他究竟是什麼人,甚至連男人還是女人他都不知道。他本想問個清楚,但多年呆在宮中的習慣令他本能地不向任何人追問任何事,別人該說的他聽著,別人不該說的那便是他不該聽的。他苦笑笑,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事,深深嘆了口氣準備離開,臨走前告訴吟兒:“你準備準備,一會兒他們就要來這兒帶你走了。”
茶水章轉身走了。當他走到門邊,吟兒突然叫住他。她趴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剛要張口說她跟榮慶的事兒,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小回回領著幾名太監一擁而進。
“帶犯罪宮女吟兒!”隨著太監們的通報聲,吟兒被人帶進儲秀宮東一間,她一進門便看見慈禧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表情,李蓮英站在慈禧身後拉著一張驢臉,兩眼瞪著她。她心裡有說不出地慌亂,不等走到慈禧椅座前,兩腿一軟便在門邊跪下,嗑嗑巴巴地給慈禧請安。
李蓮英向小回回等人揮揮手,小回回立即和押送吟兒的太監一起退出。
慈禧瞅著地下的吟兒,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吟兒和秀子一樣,是她喜歡的貼身宮女,偏偏這些人總出事,好像老天爺存心跟她過不去。要按她過去脾氣,吟兒犯下這種大不敬的事,早就送進宮中專門用來囚禁宮女太監的空房,等著上斷頭臺了,哪會帶到這兒由她親自問話。
“你跑到佛堂燒紙去了?”慈禧問著吟兒,口氣平和,不但吟兒沒想到,連李蓮英也覺著奇怪。
“奴婢錯了,奴婢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