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她剛答應讓茶水章給光緒當差,過幾天選過好日子就要將茶水章送過去。其實她心裡並不情願,為了攏住皇上兒子才忍痛割愛。既然這樣,何不將平兒賜給珍妃,面子上是一種禮遇,實際上是在珍妃身邊埋下一個耳線,那邊有什麼動靜平兒這張爛嘴都會傳過來。從某種意義上說,珍妃比光緒要危險得多,看住她也就看住了生性懦弱、優柔寡斷的光緒。這樣不但面子上提了平兒,在珍妃那兒安了釘子,同時又將這個不安分的宮女從身邊攆走,這豈不是一石三鳥,該辦的都辦了。
慈禧看一眼李蓮英。李蓮英就像慈禧肚子裡的蛔蟲,立即從她那無聲一瞥中心領神會,當即向跪在地下的平兒揮揮衣袖,要她趕緊給慈禧磕頭請安,先回下房等著領賞。平兒慌忙磕了頭退出殿門。
平兒一走,慈禧立即吩咐李蓮英,要他即日將平兒調出儲秀宮,前往景仁宮去伺候珍妃。李蓮英聽後楞了一會兒神,不知慈禧這個安排究竟什麼意思。儘管他伺候慈禧近三十年,對她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但每每被她突然冒出的主意弄得目瞪口呆。
“小李子,犯糊塗了不是?”慈禧笑笑,每每看見她身邊最忠心的走狗摸不清她意思時,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得意,“那兒是她英雄用武之地。聽明白了嗎?”“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了。”李蓮英眼珠轉了幾圈,頓時恍然大悟,連聲誇老佛爺英明。
“找個好日子,將章德順和她一塊賞了。”
“碴!”李蓮英這時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心裡不得不佩服慈禧,她已經六十多歲的人,無論做什麼事用心很深,卻滴水不漏。他高聲答應後,垂著雙手站了一會兒,等著老太后下面的旨令,沒想慈禧坐在那兒,垂著眼簾半天不說話。他猶豫片刻,走近她身邊低聲問怎麼處置吟兒。
“都是你惹的事兒!”慈禧盯一眼李蓮英,滿心的不高興。秀子的死已經在宮廷內外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又冒出吟兒佛堂哭祭的煩心事,她覺得這一切都跟眼前這個外號“佛見喜”的總管分不開。要不是他跟瑞王串通好了活局讓她鑽,她也不會將秀子賜給瑞王府,後來的事便不會發生。她本想將李蓮英臭罵一通,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意思。
當奴才的死心塌地跟著你圖個什麼,不就為名圖利?特別像李蓮英這號人,本來就是廢人,不像王公大臣們光宗耀祖名留千秋,他和“名”沾不上邊,因此只剩下“利”了,別人見他是自己身邊的,不用他開口,好處自然往他手上送。其實王爺大臣們又何嘗不是?她希望身邊的人清廉,但也深深明白“水至清無魚”的道理,能管到現在這個份上已經不錯了。慈禧想到這一層不由嘆了口氣,說怎麼處置吟兒她還沒想好,但有一條,儘量不要讓外面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暫時既不能將她送到宗人府空房關起來,也不能讓她留在儲秀宮下房,最好找個清靜地兒將她悄悄藏起來,等自己想好了再說。
李蓮英不愧有心眼兒,吟兒一出事,他便和慈禧想到一處了,早已將吟兒帶到單門獨院的壽茶房,關在壽茶房隔壁一間空著的庫房裡,聽李蓮英說吟兒關在茶水房,而且派人守住儲秀宮通往那兒的院門,不讓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並由章德順暫時守在那邊,心裡才鬆下一口氣。對老實、忠厚從不生事的茶水章她是非常放心的。
吟兒雙手緊緊抱著前胸,蜷縮在牆旮旯裡,渾身凍得直哆嗦。她越坐越冷,越冷腦子越發木,空空的腦殼裡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對不住榮慶,我答應過他,在宮中好好當差,將來有一天出去再跟他一起過。沒想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她兩眼盯著黑乎乎的窗外,想到這便是她人世間最後的日子,咬緊的牙不由得鬆開,熱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哭了又哭,直到她哭幹了眼淚,人又餓又渴,渾身發軟,這才瞪著眼睛打量起這間空空的庫房。她知道這兒和御茶房緊挨著,章叔就在附近,想到這一層,心裡又生出一絲僥倖,總管沒將她關進空房,也沒報宗人府,會不會留她一條命?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響動。她豎起耳朵,聽見有人開門上的銅鎖,並從門縫裡透進一縷搖曳的燈光。她本能地伸著脖子,等著人進來。
大門吱吱呀呀地推開。茶水章舉著手中的油燈走進。他將油燈放在一隻木箱上,轉身出去了一會兒,接著端著一隻托盤走回來,托盤裡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他將托盤遞到吟兒身邊,“吟姑娘,吃吧,吃了暖暖身子。”剛才還餓得不行。這會兒看見茶水章送上的熱湯,反倒毫無食慾了,因為一個更強烈的求生欲支配著她,她想求茶水章救救她。盯著茶水章,叫了聲“章叔”,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