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新好像從夢裡驚醒過來似的,他搖頭四顧,忽然把嘴扁,緊緊抱著方字盒與圖畫書,小孩一般地傷心哭起來,一面說:“二弟,我不相信海兒會死,我真不相信。”
覺民微微地嘆了一口氣。他從覺新的手裡拿過方字盒與圖畫書,覺新也並不爭持,就鬆了手。覺民極力做出安靜的聲音勸道:“大哥,你也應當顧到你自己的身體。海兒究竟只是一個小孩子。況且人死了也不能復活。你再傷心也沒有用。
你自己的身體要緊。你近來更瘦了。”
“你不曉得海兒就是我的性命。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種日子我再過不下去了。我想還不如死了好,”覺新賭氣似地掙扎說,他又咳起嗽來,一面用手帕在臉頰上、嘴唇邊揩著。
覺民在旁邊默默地望著。他不能夠幫助他的哥哥,他覺得很痛苦。他把方字盒與圖畫書放在寫字檯上。他的眼光無目的地在房裡各處飄遊,忽然在一張照片上停住了。豐滿的臉龐,矜持的微笑,充滿著善意的眼睛:這是他很熟習的。但是如今她跟他離得很遠了。
這是一個無可補償的損失,由這個損失他又想到目前的一個損失。一個接連著一個,災禍真如俗話所說的是“不單行”的。他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麼樣的災禍。然而他明白所有這些都是由一個人的懦弱的行為所造成的。他同情他哥哥的遭遇。但是他卻不能不責備他哥哥的軟弱。他想說:“這是你自己招來的。”但是他還不忍心對覺新說這種話。他只是隨口勸解道:“大哥,你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你今年才二十幾歲,你自己還很年輕,還可以做出一番事情。你不能夠隨便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