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鼻孔裡回了一句,夾馬往前去了。
到了午時,大隊人馬才又再走。一個兵役把個凍得生硬的饅頭塞到我嘴裡,差點硌掉了我的門牙。我剛用口水化開,才咬了一口,囚車被路上的石頭一顛,饅頭掉在了車板上。
突遭驚變,我也沒什麼胃口,掉了便隨它去吧。不過一直到了晚上,他們也都沒再給我飯食。我也可笑,居然自高身家沒有問他們討,餓著肚子過了一夜。
第二天天微微亮時,我再次被顛醒,發現開始下雪了。瑞雪兆豐年,若是此時我不是身在囚車,一定會歡欣鼓舞,甚至放學生們一天的假。給文人說起來,受了大冤六月都會下雪,不過就我目前的狀況而言,也可能是老天爺落井下石。
天色入暮,他們紮營開帳,篝火上的肉食香氣勾得我直吞口水。
“這位軍爺,能否……給口飯吃?”我腆著臉,找了個看似忠厚的兵役,問道。
“你那兒不是還有麼?吃完了再給!”他一指車板上的凍饅頭,走了。
我只好嚥了咽口水,忍住餓,靠在柵欄上打瞌睡。不管怎麼樣,總比在黑獄強多了,至少他們不會讓我餓死。
天色未亮,我被寒露凍醒,傳來一陣腸鳴。就著篝火,我看到那個饅頭還卡在柵欄根上沒晃掉。四周瞄了一圈,就連守夜的兵士也都迷迷糊糊打著盹。我慢慢往饅頭那挪了過去,卻因為帶著枷板無法把饅頭揀起來!
我估算了一下枷板的寬度,即便躺倒用嘴也叼不到……
“想吃麼?”突然伸過一隻手,撿起了饅頭。
他揹著篝火看不清面孔,我卻從聲音裡聽到了一絲稚嫩。尚未來得及開口道謝,饅頭已經朝我飛來,凍得如同石頭一樣的饅頭砸在我的額頭,一陣疼痛,轉而有些發麻,一股熱呼呼的粘液淌了下來,糊住了我的右眼。
“讓你賣國!讓你賣國!”少年從地上撿起了真的石頭,一枚枚朝我打來。我咬著牙,躬身躲避,還好夜色幫忙,大半的石頭都被柵欄彈開了。
他驚醒了幾個睡得不深的兵士,當即有人上來來開他。
“六子,別鬧了。這種狗就是拉到柴市口凌遲的貨,你現在把他打死倒白白便宜了他。”
石雨總算停了,我卻被幾枚打中了頭,痛得流淚卻無法用手撫摸。
天下都道我是賣國賊……
天亮之後,有人給我倒了一碗稀飯,雖然裡面只有一些野菜,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並且為灑在外面的飯菜感覺可惜。
車隊又開始走了,這次是往東。
我猜邱濤不敢在遼東大肆招搖,想繞道避開燕州、山海州等地。
車隊行了兩日,我每天都能喝上一碗熱湯倒也不至於餓死。只不過天寒地凍,身上單薄的囚衣卻是怎麼也擋不住的。
我知道自己已經寒邪入體,整個人時而如同火燒,時而如墜冰窟,嘴唇乾得像是要裂開一樣,即便舌頭上也沒有一絲口水,想舔也舔不成。
“拿床毯子給他,再加一碗飯。”邱濤來看過我一次,吩咐手下。
日落月升,看著那些兵士圍著火堆吃著烤肉還有酒喝,我升起一股恨意,恨不得當下撞死在這裡,讓邱濤吃不了兜著走,即便害不死他也讓他升遷無望。不過細細一想,犯不著拿自己的身體和這種人慪氣,蜷縮了身子不讓毯子滑落。
出了遼東路後兩日,我碰上了貴人。
一隊大越兵馬從我們旁邊穿過,邱濤怕惹麻煩,讓人停靠路邊。我抬頭看到軍旗上繡著個“韓”字,正思索著那是哪位將軍,那邊已經有兵士嚷道:“那囚車裡是什麼人?”
邱濤知道我在軍中的根基,含糊答道:“等閒一個小賊。”
那兵士回頭說了兩句,車裡的人似乎又吩咐了什麼。
“一個小賊值得這麼遮遮掩掩的麼?”那兵士按著刀走了過來,邱濤看看他們人多,不敢硬攔,已經讓那人看到了我。
“這……是明大夫麼?”那兵士面露驚疑之色。
我頓時欣慰許多,虛弱地點了點頭。
“將軍!是明大夫!”那兵士喊著往回奔去。
前面已經走過去的兵士聽到喊聲也圍了過來,車上走下一個將軍,虎虎生威,卻只有一條手臂。
不是韓廣紅是誰?
我喉頭一哽,用盡全身力氣喊道:“韓將軍!”
“明先生!”韓廣紅快步上來,一隻大手握住柵欄。
我頓時有了力氣,往柵欄那裡挪去。
韓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