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一拍身邊圍欄上結實的木樁,路老把頭卻是搖了搖頭:“駝行裡的規矩,主家託辦的牲口、皮貨沒交割明白之前,駝行把頭不能離了場面。我這駝隊昨兒才到的昌平,就算是昨兒沒我兒子受傷那一出,只怕訊息也得今兒白天才能給各戶主家送出去。要等交割清楚了。。。。。。怎麼算計,那也得是三五天後了。這也倒是正好,不還能陪著您伺候這頭玩意麼?大忙幫不上,可打打下手、拾掇個零碎,我老頭子還能搭把手?”
躬身朝著路老把頭行了一禮,相有豹恭聲說道:“這可就真不敢當了!您能幫著我們火正門支應起這調教鬥牛的場面,我們已然是感激不盡。這要是再敢讓您搭手拾掇零碎,且不說旁人瞧著會怎麼論,就是我火正門裡的長輩,也得教訓我不懂規矩、不知尊卑了不是?”
哈哈大笑著,路老把頭很是不以為意地應道:“相爺。您這是客氣了!駝行把式,從來都是下力氣吃飯的苦哈哈,哪有那麼多輩分講究來著?得了,您要是有啥要使喚的事兒,您跟我說一聲就成,我讓手底下那些個夥計給您幫襯著就是!”
再次謝過了路老把頭。相有豹提著那桶兌好了牛蝨藥的井水走進了圍欄,慢慢湊到了那頭犍牛的身邊,先就伸手撩了些藥水,灑到了犍牛的鼻端。
碩大的鼻孔猛地一抽,那頭犍牛乍然叫那藥水的味道一激,頓時便豎起了耳朵,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牛鳴。可能是覺著那藥水的味道並不是那麼刺鼻難受,在來回晃動了幾下腦袋之後,那頭犍牛愛搭不理地垂下了頭。很有些眼饞地看向了圍欄外面堆積得像是座小山的草料。
從兜裡摸出一小包炒得噴香的黑豆麵兒,相有豹也不避諱站在圍欄外面觀看的路老把頭,伸手將那包黑豆麵兒湊到了犍牛的嘴巴,嘬著嘴唇發出了一連串低沉的口哨聲,誘導著那頭犍牛慢慢地轉過了腦袋,伸著脖子想去舔那炒得噴香的黑豆麵兒。
腳底下紮了個板凳樁的小功架,相有豹一邊慢慢挪動著捧著黑豆麵兒的巴掌,逗引著那頭犍牛繞著自己的身子挪動腳步。另一隻手卻是抓起了浸在水桶裡的豬鬃刷子,勻著氣力朝犍牛的皮毛上刷了起來。
站在圍欄外面看著相有豹的動作。路老把頭捻弄著鄂下鬍鬚,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雖說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各路有各路的門道,但在駝行把式懂的的手藝裡頭,也有這給犍牛、兒馬洗刷身子的手藝。尤其是那些還沒來得及馴化的犍牛、兒馬,在頭幾回洗刷身子的時候,著實是件叫人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稍有個不留神。那些沒經馴化的犍牛、兒馬撒腿就跑,有時候甚至還會朝著給自己洗刷身子的駝行把式連撞帶踢,甚至是張嘴來個飛禽大咬!
有那剛入門的駝行把式實在是沒轍,在替那些還沒馴化的犍牛、兒馬洗刷身子的時候,也就只能想法子把那犍牛、兒馬四蹄拴在木樁子上。這才能戰戰兢兢地拿著個長柄刷子,隔著老遠替那些犍牛、兒馬洗刷身子。自己累出來一身臭汗暫且不論,估摸著那犍牛、兒馬身上也是沒仔細洗刷乾淨。一天功夫耗費下來,差不離也就能伺候上三五頭犍牛、兒馬,這就算是頂天的數目了。
但要遇見那在駝行裡廝混了許多年頭的積年駝行把式,卻又全然是另一番做派!
也不必拴蹄子、更不必牽繩子,積年的駝行把式從來就是胳肢窩下頭夾著個豬鬃刷子,手裡頭提一桶半溫不涼的井水,哼著小調抽到那打著響鼻、刨著蹄子的犍牛、兒馬旁邊,先就抬手朝著那滿眼都是jǐng惕的犍牛、兒馬嘴上抹過去一把大青鹽!
但凡牛、馬、羊一類的牲口,差不離都喜歡鹽的味道。猛不盯叫人把喜歡的味道送到了嘴邊,那自然是伸著舌頭舔了個不亦樂乎。
趁著犍牛、兒馬伸著舌頭舔鹽的功夫,那積年的駝行把式立馬抓過了豬鬃刷子朝井水裡一蘸,抬手就朝著犍牛、兒馬的身子上刷了過去,腳底下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踢著犍牛、兒馬的蹄子。
說來也怪,平rì裡很是桀驁不馴的犍牛、兒馬,也就因為那積年駝行把式在蹄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踹,居然就偏偏倒倒地趔趄起來,乖乖地跟著那積年駝行把式刷著身子的豬鬃刷子轉起了圓圈?
等得那積年駝行把式把那犍牛、兒馬身上洗刷得乾乾淨淨,都不等那積年駝行把式收拾好水桶、刷子,方才還老實、馴服得如同聽話孩子一般的犍牛、兒馬頓時長嘶一聲,伸展著蹄子跑了個一溜煙。。。。。。。
有見多了這積年駝行把式洗刷犍牛、兒馬的場面、心裡頭也多少算得上活泛的,年深月久也就看出來些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