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起了一塊肥肉塞進自己嘴裡。一邊慢慢地嚼著那煮得異香撲鼻的肥肉,一邊含混不清地低聲嘀咕著:“段爺,您手底下那位熊爺。可是在您手底下討了不少日飯吃了吧?”
呆愣愣地一點頭。段爺下意識地回應著那中年漢的問話:“是得有些年頭了?!”
嘿嘿低笑著,那中年漢很有些戲謔地壓著嗓門說道:“許是段爺您規矩大,那位熊爺這些年就沒吃飽過?要不然……這位熊爺能隨身帶著自己的家當,黑燈瞎火的跑渾湯鍋的場面裡來找補這一口兒?”
眼珠飛快地轉著,段爺像是恍然大悟般地低聲應道:“這位爺麼,您是說……今兒城南牛馬市上那捲堂大散的場面,是熊爺操辦出來的?”
好整以暇地端起了放在自己腳邊的酒碗。那中年漢不緊不慢地低聲笑道:“這要是擱著您,哪怕是贏了這雙龍對賭的場面,能到手的也不過就是那麼仨瓜倆棗的幾個小錢兒,憑什麼您就不能捲了場面上押注的銀,再來個腳底抹油?更何況……今兒鬥牛場面上頭,那位齊家行三爺估摸著是想拿捏您這暗莊莊家一把,當眾就亮了彩頭!段爺,您在四九城裡場面上,可算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主兒,手裡頭也都攥著些長流水的財路,可是熊爺……”
咬牙切齒地將手伸進了懷裡,段爺死死地攥著那支德造二十響手槍,獰聲朝著那中年漢低叫道:“這位爺們,聽著您話音裡的意思,大概齊是知道那姓熊的躲在啥地方了?旁的片兒湯話我也不說了,您要能指點著姓段的過去今兒這一關,我承您這份人情了!往後四九城裡有啥用得著我姓段的地方,見您二指寬一張條,我姓段的唯命是從!”
朝著面露猙獰神色的段爺擺了擺手,那中年漢猛地沉著嗓門低喝道:“段爺,您就只想著能把今兒場面上這事兒交差了事?”
只一聽那中年漢的話音,已然抬起了屁股的段爺頓時重新跌坐到了那半塊老城磚上:“這位爺們,您……您辛苦……您指點?”
依舊是沉著嗓門,那中年漢的話音裡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蠱惑的意味:“段爺,您就算是能在這滿城皆亂的時候找著熊爺,可他隨身那包袱裡能有多少硬貨,這可都還得兩說!雙龍對賭的場面上頭,您可是中人。萬一熊爺身邊備著的硬貨頂不上兩邊押下去的賭注數目,那剩下的……您是打算自己掏腰?段爺,哪怕您真是自己掏腰墊補了這虧空,日後在四九城裡場面上頭,您再想拍胸脯、說硬話,那可也就是難上加難了吧?”
瞧著段爺連連點頭的模樣,那中年漢方才繼續開口說道:“眼下那位齊家行三爺同樣是不見了人影,這裡頭可就有能說道的地方了!段爺,您不妨這麼琢磨——要是您這會兒有這本事,替四九城裡這幾千號下了賭注的爺們出頭,找著了藏起來的熊爺和那位齊家行三爺討還賭注,這您得是有多大的面?我這兒再多嘴饒您一句——這要是讓您給查出來,今兒這卷堂大散的場面是那新火正門裡頭的人物操持出來的……段爺,這您可就沾不著一點兒掛落了吧?”
端起了放在自己腳邊的酒碗,段爺幾口便將那碗裡的混酒喝了個乾淨,紅著一雙小眼睛朝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漢一抱拳:“這位爺們,我姓段的心裡有數了!還得勞駕您指點,姓熊的那孫,這會兒是在哪兒貓著呢?”
微微搖了搖頭,那中年漢慢地站起了身:“段爺,這我可真不知道!只不過……方才剛進來渾湯鍋場面裡的主顧,瞅著倒全都是一臉煙容的模樣?段爺您寬坐,我這兒先告辭了!”
只一聽這中年漢話音裡的意思,早在四九城場面上混得賊精的段爺立馬心領神會。微微朝著那站起身的中年漢一拱手,段爺也不去瞧那走出了渾湯鍋帳幕的中年漢,悄沒聲地將屁股下頭墊著的半截老城磚挪了個地方,斜眼盯住了那七八個圍在一口大鍋旁邊默不作聲吃著東西的主兒,手裡頭的竹枝筷也是不拘好歹葷素,只管著把湯鍋裡煮著的菜餚夾起來塞到了嘴裡。
食不知味,更兼度日如年,直到段爺都把那湯鍋裡煮著的最後一點菜餚殘渣送進了自己嘴裡,那七八個乾瘦得像是癆病鬼一般的主兒方才吃飽喝足,再用個破瓦罐盛了滿滿一罐剛煮過的折籮,捎帶手的再拿了個缺嘴葫蘆灌了半葫蘆匯三江的混酒,這才扎堆朝著渾湯鍋的帳幕外走去。
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段爺疾步走到了帳幕旁邊,在聽著外邊的腳步聲已然漸漸模糊的時候,方才把帳幕撩開了一條窄縫,側著身飛快地滑了出去,徑直走到了方才那半截癱坐著的衚衕口陰影旁,費力地伸手從懷裡摸出來一塊大洋朝陰影中扔了過去:“方才那夥人,走的哪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