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兒求活的叫花已然是好幾天水米沒打牙,哪裡還顧得上這旁的許多?只等著那破鍋裡頭**變味的菜餚才滾了一滾,也就都抄著樹枝朝自己嘴裡撈!
也還得說這幫叫花命不該絕,更虧得天津衛街面上真有善長仁翁,有一位懸壺濟世多年的老大夫湊巧路過那些個叫花棲身的破廟,一眼就瞧出來那些叫花當真是餓瘋了吃砒霜、渴急了喝鹽滷。著實是一副飲鴆止渴的做派。
當下裡那位老大夫開口喝住了那些個叫花,卻是打從自己隨身的藥囊裡取出了幾味草藥,抬手就扔到了那些個叫花蒸煮吃食的破鍋裡頭。
說來也怪,那幾位草藥才剛扔進鍋裡。原本那破鍋裡頭散發出來的**菜餚氣味,頓時間便湧出了陣陣異香。而那些個扎堆兒求活的叫花中倒也有幾個有些見識,當時便明白這位老大夫是賞了自己一件護身保命的好玩意,忙不迭地朝著那位老大夫納頭便拜。只求那老大夫能賞下這藥方。
人都說五行八作的手藝人裡,大多都有敝帚自珍的毛病。可這位懸壺濟世的老大夫倒還真是醫者父母心,一點都沒猶豫地就把這藥方告訴了那些個叫花。也就從那之後,這些個叫花但凡是弄來了些折籮吃食。全都是朝著這鍋藥湯裡煮過之後再入肚腸。五六年間那破鍋底下不斷柴禾,湯水裡面常添藥材,一鍋瞧著黑漆漆、油膩膩的湯水。倒是讓那些叫花再沒有過病從口入的麻煩。
眼見著這夥叫花手裡有了這麼一鍋能保命的湯水。其他一些個叫花也都找上門來,求著這夥叫花看在同為卑田院裡小同科的份上,讓自己也把那討要來的吃食入鍋一煮。
可世間諸多事,從來都是不患貧而患不均。且不論是富庶人家或是尋常百姓爭執個多少厚薄,就算是叫花裡頭,面對著一鍋煮出來的折籮,都還要分個分量葷素。
就為了這多一口、少半勺的折籮起過幾回爭執之後。也不知道是哪位叫花想出來的主意,拿著幾塊洗淨的瓦片把那破鍋隔出來幾塊地盤。一鍋湯水各煮各討來的折籮,湯渾菜不亂,就此方才相安無事。
日久天長下來,這叫花拿來煮折籮的藥湯水,也就這麼給叫成了渾湯鍋。隨著那些個懂藥方的叫花走南闖北浪跡天涯,這渾湯鍋自然也就傳到了四九城裡。
還得說是四九城裡各路的場面都要比別處浩大,那把渾湯鍋帶進了四九城裡的叫花,也不知是怎麼就跟四九城裡的折籮行扯上了勾連。兩下合計幾回之後,那叫花索性就把折籮行裡蒐羅來的吃食攏到了一塊兒,擱在四九城中做起了這渾湯鍋的買賣。
也都不拘在什麼地界,天一黑便支起百衲衣般的帳幕,坐地灶頭裡點上用煤渣捏成的乏煤球,幾盞豆粒大的燈火下頭煮幾鍋藥湯水,把那折籮行裡一天下來都沒賣掉的、已然是變了味道的折籮掃數運來,專門伺候的就是那些個兜裡沒錢、可又想要開幾口葷腥的窮苦人物。等到了夜半時分收了帳幕鍋灶,任誰也都不知道昨兒晚上就在這地界開過叫花才吃的折籮全席!
四九城裡的爺們從來都好個面,雖說在這渾湯鍋場面裡能嚐點葷腥,可說出去總也是吃過了叫花飯,怎麼著也不那麼好聽。因此上,四九城裡知道這渾湯鍋的人物全都是三緘其口,哪怕像是段爺這樣的四九城中地裡鬼,對這渾湯鍋也是一無所知……
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那中年漢的絮叨,段爺好容易才等到那中年漢把這渾湯鍋的來歷說了個大概齊,這才迫不及待地朝著那中年漢說道:“這位爺們,就論您這見識,估摸著也得是在北直隸出挑兒的主兒!只不過……您這會兒跟我說這些個故事,總不能是想著叫我姓段的寬心解悶來著?”
捏著手裡的竹枝筷,那絮叨了好半天的中年漢拿筷頭朝著段爺身後微微一指,壓著嗓門低聲朝滿臉不解神色的段爺說道:“我說段爺,您就不想想看,就連您這四九城裡無所不知的人物,對這渾湯鍋都不知道來龍去脈,那四九城裡那些個要尋熊爺和那位齊家行三爺的人物,能有幾個想出來到這渾湯鍋來尋人?您甭動彈,更別回頭。就方才您心不在焉聽我說故事的功夫,這渾湯鍋場面裡,可又來了不少主顧!”
僵硬著身板,段爺伸著一雙竹枝筷在小鐵格里胡亂攪合著。一雙小眼睛卻是骨碌碌亂撞,一雙耳朵更是恨不能豎了起來,才好去聽明白身後的動靜。可伸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段爺卻也只聽見身後邊那渾湯鍋管事的替人拿菜端酒的聲音。而那剛些進了渾湯鍋場面的主顧,彼此間卻全都是壓著嗓門交談,壓根都聽不明白是在說些什麼?
伸著筷頭,坐在段爺對面的中年漢毫不客氣地從段爺那小鐵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