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扔掉淺碧雲錦服上的破傘,雙手撐後坐起,抬首仰視,兩人的目光,穿透這紅塵俗世,跨越了千萬個輪迴,在寒冬飄雪中,驚鴻相對。
這一瞬間,天涯淪落的兩個少年,便就此在風雪之中相逢。
這一眼,便篆刻了永恆不變的箴言,鑄就了不化的夙緣。
雪絮朦朧後,少年約莫十六歲,五官清美無瑕,面容瑩白如雪,輪廓優美的眼眸宛如黑葡萄一般,大而明亮,瞳如無邪黑曜石,神光瀲灩,彎長丹眉,濃纖得衷,修短合度,芳澤無加,鉛華弗御,臉如脆桃,精緻玲瓏。
他儒雅如畫的眼角眉梢,雕飾著數不盡的純潔雅韻,奇服曠世,骨象應圖,風姿纖楚,弱不禁風,恰似不染凡塵的純澈天使,惹人生憐。
雪為肌膚玉是魂,無邪純真人如蘭,清曠遠泊比雲煙。
白雪積澱在兩個絕美少年身上,讓在場所有人,瞬間失神入夢。
呼嘯疾來的狂亂馬蹄聲,將我神遊物外的意識霎時拉回,我輕掃一眼風速逼近的兩隊人馬,面染焦憂,“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坐於亂傘中,純美如畫的怔容化解,目光如晨星一般明亮,似喜非喜的神情,讓平靜清純的面靨頓時鮮活起來,細膩略長的修手,越過風雪伸來。
兩人白璧無瑕的手,在風雪人海之中,牽絆出天涯相隨的命運。
我驀然一怔,只覺眼前似有千朵萬朵輕若鴻毛的梨花競相開放,溫潤的感覺自手心傳來,我手下一緊,便將他迅捷拉至馬上,坐落身後。
一縷薄荷清香自身後飄來,正如少年時代的青澀愛情,情竇初開的甜美。
“坐好了,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他略有踟躕地,雙臂環住我腰間,頰邊兩道深邃酒窩瑩然輕渺。
我響鞭急作之下,緞帶飄揚,駿馬嘶鳴響徹街道,席捲著數重落雪,馬不停蹄地奔向前方,便就此在千眾並未回神的視線之中,彌散了影跡。
天色陰暗昏沉,轟隆一聲,滿天的烏雲都化為鵝毛大雪傾瀉而下。
正所謂前有侍衛,後有聖天教,兩隊黑白人馬氣勢如虹,履霜冰至,毫不鬆懈地疾速擠壓而來,圍追堵截,大有將我們粉身碎骨之意。
面對神速逼近的兩隊人馬,我卻穩如盤石,眼見前方侍衛已不到十尺距離,迅雷不及掩耳地,即刻調轉馬頭,恰巧駛入街旁青石巷弄中。
冤家路窄(1)
相對而馳的人馬已不及收勢,頓時撞得人仰馬翻,彷彿如急流遇到巨石,黑白兩片烏雲仍是被拆散著,混亂著,片刻破碎,卻又執拗地恢復。
此番動亂,上百人數便已損失過半,稍微靈活的,便躲過如此紛亂一劫,持韁揮鞭之下,紛紛掉轉馬頭,沿著狹窄巷弄追逼而來。
兩隊人馬片刻轉形換勢,同心協力地追逐著同一目標,恢弘壯闊的陣勢,驚煞了身後漸遠的觀望人群,唯留幾人無可奈何地收拾爛攤子。
巷弄深幽,蹄踏嘶鳴,九拐十八彎,越巷而出,眼前豁然開朗,但見農家茅草屋陳列河道兩旁,薄冰霜河中鴛鴦交頸,一座獨木橋躍然於眼底。
我馬不停蹄,縱馬如飛,徑直向著獨木橋而去,以出神入化的騎術,不費吹灰之力地順利透過獨木橋,踏入了那一片青草幽幽的原野中。
人馬緊追不捨,卻因獨木橋太過狹窄,只容兩騎並駕齊驅,那洶湧如潮的人馬,推搡搶路之下,便有為數過半,不慎落入河中,淋了個落湯雞。
原野清幽,馬蹄聲和叫喊聲不斷地追逐而來,我策馬疾馳,揮袖彈去袍上積雪,心中冒出淡淡迷茫,“我好像在哪見過你,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身後少年一抹微笑猶如春雪融卻,可令世間萬物失卻顏色,發頂水碧緞巾飄曳,語聲綿軟溫存,恰如春風拂柳,“啊……你就是那個鍾無豔!”
這一句,猶如當頭棒喝,將我瞬間驚醒,我眯眼回憶數月之前的京城科舉,腦中浮現碧衣少年姣美絕麗的容顏,一時心悸不已,卻了無痕跡。
“好小子,原來是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應該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能再見真是不容易呢!”
“誰和你有緣,你若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些侍衛怎麼會追你?”
“我……我也不知道,可是你為什麼會被那些武林人追殺呢?”
“我和你完全是不同的情況,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我環視白雪皚皚的草原,策馬奔騰在淺灘積水中,濺起晶瑩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