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生宿舍之一的舍監,因此就住在那宿舍裡。
——我一直猜,不知道和《第二爐香》裡的羅傑安白登有什麼關係?是不是有一點影子呢?
在小說裡,羅傑是一個40歲的大學教授,教了15年的化學物理,做了四年的理科主任與舍監,就住在學生宿舍附近,便於照應,是一個羅曼蒂克的傻子。因為娶了一個不知性為何物的純潔女子而被誤會,被不由分說地冠上*的名字,最後鬱悶地開煤氣自殺了。
小說裡關於校園和宿舍生活的描寫、學生們利用舍監疏防出去跳舞、對舍監的取笑等等,顯見是取材於張愛玲在港大的生活,讓我不由得犯了對號聯想症。
可惜沒找到任何資料證明這些妄猜,也許有人考據過,誰知道呢?我連“影樹”也沒找到,更遑論羅傑教授了。
這位現實裡的工程師、港大老師、男生宿舍的舍監、李開第的朋友、張愛玲的監護人是福建人,國語不太純熟,第一次見到張愛玲時,打量了她一下,忽然笑道:“有一種鳥,叫什麼……”
愛玲略愣了愣,反應過來,自己先笑了:“鷺鷥。”
“對了。”那舍監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對於母親曾經去過香港與自己相聚的這一段往事,張愛玲後來極少提及。她一生的文字裡,更是從沒提過母親有男朋友,是張子靜的*讓我們窺知了真相:
“另外我表哥還透露,我母親那次回上海,帶了一個美國男朋友同行。他是個生意人,四十多歲,長得英挺漂亮。名字好像叫維基斯托夫。我姊姊是見過母親這男友的,但她從沒對我說過,也沒在文章裡提起。……我母親的男友做皮件生意。一九三九年他們去了新加坡,在那裡蒐集來自馬來西亞的鱷魚皮,加工製造手袋,腰帶等皮件出售。一九四一年底新加坡淪陷,我母親的男友死於炮火。這對她是很大的打擊。她在新加坡苦撐,損失慘重。一度行蹤不明,與家人失去聯絡。後來才知她去印度,做過尼赫魯姊姊的秘書。”(張子靜:《我的姐姐張愛玲》)
張子靜和母親、姐姐、姑姑的來往都很疏落,又生性木然,對許多事的記憶不是從別處(比如表哥)聽來的,就是從張愛玲自己的文章裡理清的思路,事實上到底是怎麼樣的,其實早已記憶不清,很多時間與事件都含糊。
因他提及黃逸梵1939年去新加坡,後文接著便是1946年回國,使我一直錯以為這期間張愛玲與母親是不可能見面的。
然而也曾產生過一次懷疑,就是張愛玲1976年出版散文集《張看》時在自序裡寫過——她在港大時,有一次炎櫻說她爸爸有一位朋友在香港,請看電影,拉著愛玲一起去。那朋友是個帕西人,原本只買了兩張票預備自己和炎櫻看的,見到張愛玲,立刻窘起來,把票塞在炎櫻手裡,又將一包煎麵包一併塞給她們,便轉過身匆匆地走了。愛玲心裡很不是滋味,看著電影,不知所云,吃著麵包,也如同嚼蠟。
第四章 香港的求學歲月(8)
後來炎櫻給她講起了那帕西人的故事,說她小時候住在香港,有個鄰居麥唐納太太,嫁過幾次,有許多孩子,同這帕西人認識,鬧著要給他做媒,硬要把大女兒宓妮嫁給他。帕西人也願意,可是宓妮不願意,宓妮那時只15歲,還在讀書。她媽媽騎在她身上打,硬逼著嫁了過去。22歲就離了。
愛玲立刻想起媽媽來——也是被迫結婚的,也是一有可能就離了婚。
後來她終於見到了那個宓妮,是在一間廣東茶樓,宓妮請炎櫻吃飯,她做陪。第一次吃到擱糖的*茶,清苦、甜香。她看著宓妮,想著她和媽媽相同的身世,不自覺地從她的臉上讀到了媽媽的輪廓,一樣的高鼻深目,薄嘴唇。她著迷地看著,十分傾慕,一頓飯吃完了,仍然覺得像。
她寫道:“炎櫻見過我母親,我後來問她是不是像,她也說‘是同一個典型’,大概沒有我覺得像。”
——當時我覺得奇怪,炎櫻是什麼時候見到她母親的呢?直到看了1984年8月3日香港《明報》刊出《傾城之戀》上片特輯,見到張愛玲寫在《傾城之戀》公映前夕的一封簡訊,才恍然大悟——
“珍珠港那年的夏天,香港還是遠東的里維拉,尤其因為法國的里維拉正在二次大戰中。港大放暑假,我常到淺水灣飯店去看我母親,她在上海跟幾個牌友結伴同來香港小住,此後分頭去新加坡、河內、有兩個留在香港,就此同居了。香港陷落後,我每隔十天半月遠道步行去看他們,打聽有沒有船到上海。他們倆本人予我的印象並不深。寫《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