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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語。其實,自己想聽到的不正是這句話麼?
下午,他決定親自審理王婧殺人案,因為匯總了刑部、大理寺、御史臺有關官員意見的卷宗不能讓他滿意。
這“三司”的意見並不統一。首先是關於死者身份的認定。一派以為死者孫氏是柳如風的妾,這樣算來,王婧無故將其打死就是死罪。律書上寫著妻毆死妾以“凡人論”,(1)什麼叫以凡人論?就是按照普通人打死普通人的律條處置。而普通人之間的“鬥殺”又分兩種,一是在毆鬥的過程中殺死人,這是絞罪,另一種是故殺,是斬罪!(2)呈上來的卷宗在這一點的論述上模糊不清,最後說王婧打死孫氏是“元無殺心”的過失傷人致死。而另一派則認為孫氏沒有進過柳家的門,根本不算妾,地位僅相當於柳如風的婢女,這樣的話,作為女主人的王婧無故將其打死就非死罪,僅是徒罪。(3)還有一派認為這孫氏相對於柳如風來說既非妾又非婢,而是對等的關係,孫氏懷孕是因其與柳如風之間有姦情!這樣說來,王婧打死孫氏就是“凡鬥”中的故殺。
合上卷宗後,他長嘆一口氣。
“看樣子,非得我親自來問一遭了。”
“這個事情,有必要你親自審理麼?”我問道,心說這樣一件事實清楚的案件不須這麼多部門“合作”,只需一個正直無私、持法不撓的法官即可理清。
“我就來親自審審此案,弄出頭緒了,也好給後來者一個成例。”他這樣解釋。
夜裡兩人都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上午我隨他到乾元殿審案,他在外面,我在帷幕後面。
透過帷幕的縫隙,我看到了大殿中央跪著的一干人。
那跪在正中間的年輕女子,一身素衣,頭上幾無簪環,正是王婧。
一番行禮後,審問正式開始。
“王婧,朕問你,孫氏是否為你所打殺?”元重俊平心靜氣問道。
“回陛下,我……妾身原是無心。”
“那麼說,你承認孫氏是你令人打殺的了?”元重俊喘了口氣道。
“陛下,妾身冤枉!”
“你哪裡冤枉了?說來。”
“陛下,妾身是被逼無奈,實出無心!”
“哼,說來。”元重俊冷哼一聲道。
“回陛下,那日妾身帶人去看望孫氏,說多了幾句,不意孫氏竟不高興起來,妾身準備回去,那孫氏卻拉住了妾身袖子,不讓妾身走,妾身急不過……又不好推的,跟著的人就上前幫忙,不料孫氏竟撒起潑來,推搡之間,那孫氏站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哼。”他在外面冷笑。
我在簾子後冷笑。我心說王婧啊,“屍檢報告”你姐夫都看過了,你還敢在這裡編?
“好,那孫氏你可知所繫何人?”“姐夫”繼續問,倒沉得住氣。
“回陛下,妾身不太清楚,只聽說是夫君愛幸之人。”
狡猾!這話說得真是滴水不漏。
“那好,我再問你:你可知孫氏有孕在身?”
“回陛下,當時不知,事後方知道。”
“你方才所說這些可是實話?”
“回陛下,句句是實。”
“好,傳秦氏!”元重俊問完了王婧,令傳證人秦氏——死者孫氏鄰居。
(1)《唐律疏議》卷二十二《鬥訟律》,總第325條“疏議”:“‘若妻毆傷殺妾’,謂毆者,減凡人二等;死者,以凡人論。”
(2)同書卷二十一《鬥訟律》,總第306條“諸鬥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殺人者,斬。”
(3)同書卷二十二《鬥訟律》,總第321條:“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殺者,徒一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風起(下)
那秦氏是個中年婦人,相貌平常,然一眼看過去即知是個老實人,此案就是她告發的。
“民婦叩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秦氏趴在地上很響地磕頭。
“秦氏,朕問你:此案可系你告發?”元重俊看著地上的人問道。
“回陛下,正是民婦去京兆府告的。”
“這孫氏與你並無甚關係,你為何要告?”
“回陛下!民婦實在是氣忿不過……”
那秦氏說了長長一段,說事發當天她正與孫氏閒話,不料王婧打上門來,見場面混亂她沒敢走,而是躲在了衣櫥內……說到“孫姑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