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嗯?”
正數著,忽覺頸後一暖……扭頭看,耳後是白茸茸的一圈……元重俊那價值數萬的白狐裘披風裹在我的身上,人,站在我身後,仍是通身甲冑。
“謝陛下!”
我忙站起來,不意披風自頸間滑落,散在青石臺階上。伸手去撿,卻被他搶了先。
“實在不願宿在行宮……就回朔方軍的營帳吧。”
他伸手遞披風給我,我接,他的手罩住了我的手。
“你的手太涼……營裡冷,不要凍著自己。”
說完,他轉身進去。
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沉甸甸的,彷彿比鎧甲還沉,我只覺得雙手有些支撐不住。
回到營帳中,我脫下鎧甲,披上毛披風,掏出小菱花鏡子。
雪白的毛皮映得我腮若白蓮……眼睛越發地黑亮。
人說“女要俏,得穿孝”,這話不假,我試過。但這三年來,除了內衣,我幾乎沒碰過白色。我知道穿白好看,可是,穿給誰看呢?
收起鏡子,放下披風,仔細地疊好。
那上面有他的體溫,我不能讓他的氣息再繚繞在我身邊。
重新穿上鎧甲,我在火堆邊的胡床上坐下,闔上雙眼。
睡了似乎沒有多久,起來後發現還不到五更天,草草地洗了把臉拿劍出了門。
繁星滿天,夜色尚濃。
“將軍!”
守營的小兵對我微微低頭,我微笑頷首回禮。走過去十幾米了,那小兵的眼神還追著我的背影。我回過頭去,小兵臉色一紅,趕忙低下頭去。
我對自己笑了一下,繼續前行,直到城牆。
站在雉堞上,我掏出懷裡的望遠鏡,向城外望去。
秦武的大營紮在幾里外,遠望去只見空地上散落著很多帳篷,卻不知哪一個是他的。
在城牆上走了一圈天色就微明瞭,看清了城牆上和城牆下的一切後我準備走下去,這時候突然在鏡頭裡出現了一個人影……我趕緊再掏出剛剛收起的望遠鏡……
幾步跑了下去,直至衝到他面前才收住腳步。
轉到城牆根一個不為人所注意的角落後,我開口說話。
“你……是一直站在底下麼?”
“當然沒有,怎能一夜不睡?四更天起來的。”掃了一眼牆根,秦武輕輕說。
牆根處,是厚厚的積雪。
“我也是不到五更起來的。”
“為什麼不多睡一會?打起來後就難睡了。”
“這麼長時間已經夠了。”
“他……是不是也起來了?”遲疑了一下,秦武壓低了聲音道。
“我不知道,我沒跟他在一起。”我抬起頭說。
男人啊,雖然冒充著不在乎,其實……是始終壓在心底的。
“你……沒有和他在一起?”秦武的聲音開始有些輕微的顫抖,像是琴絃從空氣中輕輕劃過,帶動起一絲振顫。
“他要我住在行宮,我拒絕了。”我老實說。現在想來,我的拒絕是何等的決絕。
……
秦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閉上了他的眼睛。良久才開口。
“他沒有龍顏大怒?”他閉著眼睛輕笑了一下,彷彿是自嘲。
“怒了,但沒有大怒。”我也笑了。然而笑容收起後,我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隱痛:元重俊壓抑的怒火和默許我的拒絕,真是我的勝利麼?
“八萬對十六萬,又是一場惡仗,怕麼?”
秦武把我冰涼的手握在他的掌心,溫柔地說。
“怕?你說呢,一萬五對四萬我都沒怕。”我眯了一下眼睛說,話出口後才覺得怎麼突然有些豪壯的味道。
“哈哈……我沒看錯人。你知道他是怎樣看平原之戰的?”
秦武沒有笑出聲,但唇角微微翹起,滾熱的手自我的臉頰撫過。
“我不管他是怎樣看?反正都過去了。”我把頭靠到了秦武肩上,闔上眼睛說。
“看完了捷報,他先是大喜,然後是大驚,復又把捷報仔細看了一遍,看完後久久地不語,再然後,他叫了人來……哈哈,如果平原一戰你不敵高千山,也許他就不知道這個叫‘葉風’的無名小輩是誰了……”
秦武的口氣中又多了一絲悵恨。
“別說了,這也許是上天註定的,你不是說要順其自然麼?”
抬起頭來,我望著秦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