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更使我如坐針氈,只覺時間十分難捱。
“去吧,馬上要開赴洛陽,仗就要打起來了,也許,在他身邊你會更安全!”
最終,是不喜說話的秦武先開口了。而他這一句話,於我,卻像是一句法庭上的宣判。我在他面前靜立著,沉默著,就為了等著他開口。
“我……”
我的嘴唇開了又合,半天才吐出一個字,餘下的再也出不來了。
“自己拿主意,不要依賴任何人!”
捧著我的臉頰,秦武的臉上,似乎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然而,當我把眼睛對準他的眼睛時,他把頭扭過去了。
他心裡的痛,如同鋒刃,切割著我。
元重俊的大帳裡,只他一人。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手捧著一盞茶。我進來,他放下了茶盞,抬起頭。
“這麼久?依依不捨呢。”他開了尊口。
“臣來遲,望陛下恕罪!”我低著頭說。
想起剛才從朔方軍營裡來之前的那一刻,心不由得顫動,話裡帶著一絲怨恨。
“你是真把自己當成臣子了還是有意氣我?”
他走了過來。
“臣不敢!”
“你……”
我仍舊低著頭,不看他的眼。
空氣似乎在振顫。他的怒氣,也許正在向空氣發洩吧。
“即刻去洛陽,隨我左右!”
最後,我長久的沉默換來他重重的一句話。
閉了下眼睛,他回到原先的位置,喚人進來,通知所有人立刻出發。
八萬人的隊伍,還有糧草輜重,行動起來綿延好幾裡。
元重俊的禁軍在前,秦武的朔方軍在後。我沒有試圖回頭看,我知道後面是烏壓壓的人頭和昂首的馬匹,就是在望遠鏡裡也未必能找到他。
元重俊身邊的人除了周良玉,熟面孔還有不少,我想他們未必認得出我,我的頭盔能夠擋住半個臉,是在靈州時秦武吩咐匠人特製的。他說戴著這樣的頭盔,即使正面襲擊,也不容易傷著我的臉。
洛州挨著洛陽,急行軍一天就到了。
繁星滿天的時候,洛陽城門大開,河南尹竇德昌出城迎接,城內百姓持火把夾道歡迎。
人人都怕打仗,老百姓更是慌,本來今年風不調雨不順的收成就不好,再拖家帶口地逃個難什麼的,日子就更沒得過了。所以這一聽說皇帝御駕親征,老百姓們激動壞了,加上早些時候那個《罪己詔》宣傳到位,老百姓都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一心為國,把上天降下的災禍都攬到自個兒身上了,因此,對於叛軍更添幾分憎恨,一心盼著聖天子率領王師早日剿滅叛軍。
據說張思成嚴令部眾騷擾百姓,很注意形象的維護,但是,很多時候叛逆是沒有形象的,不管你怎麼悉心維護。而正統卻相反,儘管去年民間就有針對朝廷、針對元重俊的怨語,但《罪己詔》一下,所有的怨語都沒有了,彷彿是被颶風颳走了一樣。識字的 、不識字的,只要是居住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的,都知道京城裡的皇帝痛悔自己的“失德”行為,將自己的罪行公諸天下,請求上天的原諒、請求臣民的原諒。老百姓最容易集體感動,因此,這道詔書起的作用之大可想而知。“天時、地利、人和”之中,元重俊已經穩佔了最後一條。
八萬大軍,一半進城,一半暫時駐紮在城外。而我,就在那駐紮在城裡的一半里,秦武主動要求駐紮在城外,理由很充分,為免於和朔方軍分開。
我沒有要求也駐在城外,我知道,我提這個要求只會令元重俊和秦武之間更加疏離。在這大戰的前夕,君、將之間不能離心!
但是,我決不入行宮。
“陛下,臣是朔方軍偏將,入住行宮乃是失禮悖逆之行!”
我低著頭,一字一頓,口齒清楚。
……
“你……究竟要和我作對到何時?”
周圍靜悄悄一片,我清楚得聽到:他的憤懣裡夾雜著痛苦。正因為此,我更不能抬頭。還好,僵持沒有持續太久,有人要回事,元重俊的角色轉換很快,在臣下面前,迅速回歸了他天子的威嚴和果決。
夜已深,我坐在行宮門外的臺階上。
天氣很好。老天將近一年喜怒無常、脾氣不斷,可在戰爭起來後卻換了心情,雪也停了,風也止了,白天懸著太陽,夜晚掛著星星。
雙手抱著膝蓋,我仰頭看天,數星星。
“三十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