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能夠接受的底線是什麼?”
“打平。”雲想容想也不想就道。
“對。”楮天青點頭。
沈奕昀已經猜到楮天青要說什麼,忍不住微笑起來:“褚先生果真足智多謀。”
楮天青也有得遇知音的喜悅,道:“四少爺知道我想做什麼了?”
“是。”沈奕昀正色道:“楚尋父子是錦衣衛的人,佔有孟家四成半的產業繼承權。東府孟元智是東廠的人。佔了一成產業。如此懸殊的差距,如果能將雲想容所得的那一份拉進東府。就算是贏了。若是做不到,至少還可以刮分了雲想容的那一份,和錦衣衛談判,造個平手的模樣。”
“正是如此。”楮天青連連點頭,道:“所以,現在癥結就在與雲小姐手中的那一份財產。那四成半歸了誰,誰就是贏家。可是這麼一大筆財產,雲小姐哪裡可能放手。”
沈奕昀吃了口茶,骨節分明白皙袖長的手放下了茶碗,淡淡道:“不放手,可以想法子讓她放手。就如同不能明著做了她,可以讓她意外身亡。她出局了。剩下的那一部分財產,甚至是所有財產都會重新分配。”
楮天青抿了抿唇,道:“的確是如此。”
沈奕昀知道楮天青的顧慮,站起身來道:“我們如今好容易走到這一步,必須要得到廠公的支援。所以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我知道雲小姐或許是無辜的。但為了咱們所有人,以及咱們所有人的家人都能夠光明正大,安安全全的活下去。我只能這麼做。若有罪,就讓我一個人揹著,將來到了地下慢慢的償還吧。”
說到此處,沈奕昀苦笑道:“或許將來我到不了地下,會灰飛煙滅也不一定。”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這雙手,已經沾染過太多的血腥了。
楮天青一路跟著沈奕昀到現在,他所有的難處他都懂得,此番與東廠結交勢在必行,他們是沒有退路的。現在又沒有完全的辦法,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四少爺。”楮天青站起身,正色道:“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安排。你不要插手了。”
沈奕昀微笑搖頭:“不,還是照著老規矩,我來策劃。”
楮天青動容的望著沈奕昀,才十五歲的少年,就已經有了成年人不及的果敢和擔當。有些時候,他的確鐵腕了一些。但是他是整個沈家的掌舵人,為了沈家的延續,為了所有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人的安全,他不能失敗。為了生存,為了有能力應對皇帝的步步緊逼。有時候只能不擇手段。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示警
沈奕昀口中說的篤定,為的是讓楮天青以及下面的人明白,他作為當家,所有決斷都會以自己人的生死存亡為首要考慮。
可回了臥房,他卻如何都睡不著,在敞開的窗扇前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望著陰霾的夜空,沈奕昀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個身世可憐的豁牙子女娃,生活迫使她早慧,軟弱的母親迫使她強硬,她孝順,勇敢,為了母親可以與人廝打,也可以忍氣吞聲,更可以不惜傷害自己。
她送他的那方歙硯,現在他還在用。
他送她的那匣子狼毫筆,不知寫禿了沒有?
他和乳孃初到攏月庵時他渾身溼透,穿了一件她的桃紅色小襖。那件小衣服乳孃現在還收著。
孟氏和趙姨奶奶對他也是極好的。
這個女孩子,只不過是繼承了外公的財產,她有什麼錯?
沈奕昀低下頭,長睫遮住了他眸中的不忍。
可是他能放棄廠公的幫助嗎?皇帝對他一直防範監視,前些日子還大張旗鼓御賜了他一個表字。
默存。
沈默存。
只有沉默,才能生存。
只有默默無聞,才能生存。
他本不打算報仇的,可做賊的人心虛,總想著斬草除根。這些年對他面上很好,心底裡卻是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
他一個人死不足惜,難道跟隨他的這些人,都是活該嗎?
沈奕昀攤開雙手,望著在夜色下白花花的手掌。這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他彷彿墜入了泥潭,越是掙扎,陷的越深。
可是,他真的不忍心。
他和雲想容之間的結是死結。雲想容不會放手。他也不會退步。或許,他可以不殺她。至少要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雲想容根本不知自己捲入了錦衣衛和東廠的鬥爭中,繼承財產對於她來說百利無一害,她自然會選擇繼承。
可當繼承財產成為一個大麻煩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