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忽然想起,自己無處可去,於是,便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向外晃悠,太陽將頭皮曬得有些燙了,他順手摸了一下頭髮才知,該理髮了。
在學校門外張望了一會,看見有家新開張的美髮店。店名很不錯,風剪雲。
頭上的發,多麼像柔軟的雲呀,而理髮師輕柔的剪刀又是多麼像溫柔的風,在頭上溫柔地盤旋一會,發就理好了。
左左在理髮店門口站著,上下打量店裡,看樣子是家正經靠理髮謀利的店,不象有些店,雖然叫美髮店,卻連把理髮剪都找不到,粉色的燈光曖昧地籠罩著一些穿著妖冶的女子,她們衝每一個進門的男人巧笑嫣然。
店主人是位三十上下歲的女子,她的眉毛修剪得像兩道彎彎的柳葉,丹鳳眼微微上吊,面板白而細膩,她歪著頭看左左,一個嘴角微微向上翹著,左左見她這樣執著而灼熱地望了自己,臉上微微燒了起來,聲音哽在嗓子裡說:我理髮。
女子將一張椅子轉了一圈道:那就坐下呀,你不能站在那裡讓我到門口給你理吧?
左左訕訕地就笑了,女人拍了拍洗頭的椅子,示意他躺上去,左左順從地躺下了,溫熱的水流在發上,女人溫柔的手指像小魚兒,在髮間穿梭遊弋,左左從沒遭遇過這樣溫柔幸福的撫摩,他幾乎要醉了,微閉著雙眼,不敢看女子的臉,目光逗留在她的腰上,那麼細,一動之下又顯得那麼軟,彷彿他一隻手便能輕輕地攏握在掌心裡,她鏤空的上衣裡,露出一點點細膩的雪白肌膚,是那樣的性感誘人,像極了日本藝妓一低頭的頸後誘惑。
左左覺得胸口著火了,他吞嚥了兩下乾燥的喉嚨,這時,他的頭被一條柔軟的毛巾包住了,一個水滴般的聲音說:好了。
後來的細節,他記不住了,只記得剪刀細碎地在耳邊低聲喀嚓著,溫柔的舒適感讓他昏昏欲睡。
他真的睡著了,當他醒來,天已黑透了。他踟躇地看著店主人,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沒防礙你生意吧?
女店主笑了笑:剛開張,沒有多少客人的,你是青島大學的吧?
左左點了點頭,女人就笑:我叫巧雲,湖南人。
巧雲用一次性水杯給左左倒了純淨水:以後常來,今天,我就不收你的理髮費了,因為你是我第一個顧客。
左左就侷促起來,生平,他不愛欠任何人的,要付錢,巧雲不讓,奪來讓去的,十元錢就分家了,巧雲看著落在地上的一半錢,說:如你真過意不去,就請我吃晚飯吧。
左左覺得這主意不錯,反正,無論在哪裡吃都比回家吃要心情舒暢得多,為什麼要拒絕呢?
他們在旁邊的一個燒烤攤子上要了烤牛腩和烤魷魚,又要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烤肉和烤海鮮,叫了兩杯生啤。
啤酒很快就讓他們熱絡起來,左左知道巧雲32歲,被婚姻傷了,費盡周折才將婚姻扔掉,單身闖青島已有幾年光景,靠這些年的積蓄,開了風剪雲。
酒精是種很容易就能沖垮心理防線的東西,巧雲碰了碰左左的杯子:既然你家在本市,幹嘛還住校呢?
左左告訴她家裡的那棟老樓陳舊了,一進去就有窒息的感覺,巧雲就用軟軟的指頭點著他的腦袋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是你,哪怕是家裡人天天罵我我也要呆在家裡,當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久了,對家,有種病態的依戀。
左左就笑著說:你怎麼和我媽似的,無論我爸怎麼氣她她都要呆在家裡,我很不明白她也很不明白你們女人,其實我媽很漂亮也很潑辣,如果離開我爸,肯定會過得比現在好,可她為什麼要忍氣吞聲地這樣活呢?
巧雲眨了眨眼睛:等你戀愛了,你就知道女人是種多麼奇怪的動物了。
左左黯然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要戀愛呢?
巧雲笑他是個傻孩子,然後說:戀愛就像感冒,不鬧幾次就不叫人生。
那天晚上,他們說啊說啊,從燒烤攤說到理髮店,又在理髮店說到天亮,最後,巧雲歪在店堂裡的沙發上睡著了,就在那一夜,左左學會了抽菸。巧雲把著他的手說: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吸的時候要開啟胸腔。
巧雲是不抽菸的,但,她知道香菸怎樣抽才能讓煙的主人看上去更優雅。
左左抽醉了,窩在椅子上睡了,他那麼瘦,蜷縮在理髮椅上,看上去他就像一隻疲倦的小猴子,當晨曦撒到店裡的黑白地板磚上,巧雲醒了,她靜靜地看這個憂鬱少年,覺得他心裡,裝滿了海水一樣蔚藍的憂傷。
她用手指輕輕地攏了攏他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