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她想到小皮包內有幾顆止痛、鎮熱的藥片和阿斯匹靈,最近她常牙疼,向門診的醫生拿的,剛好派上用場。
在杯底將藥片磨碎,倒入開水,她用剪短的吸管慢慢餵食,簡易的冰枕敷在他額頭,昏暗不明的房間時有閃電的光芒一起,顯得床上的他是多麼脆弱。
“果然是來還債的,第一天就像大老爺被服侍,你躺得可舒服了,不曉得你醒來的時候會不會感恩?”她喃喃自語像個瘋子。
這時,一陣轟隆的雷聲驟起,床上的男子似乎又陷入無處可逃的夢境中,揮舞著拳頭髮出嘶吼聲,呢喃著旁人聽不懂的囈語。
但是有幾句話黑玫兒想聽不清楚都不成,因為他等於在她耳邊嘶吼,非要把強烈的情緒灌入她體內。
“爸、媽,我對不起你們。小君,哥哥看不到你長大……我要他死,替你們償命。”
這個“他”不用說是指她的父親,他的仇恨已深到夢裡去了。
“你能不能安靜些,想和狂風暴雨比氣勢嗎?”壓著他的雙肩,她苦笑不已的看他睜開失焦的眼。
又要開始了。
“是天使嗎?你要帶我離開惡臭的地獄。”迷亂的眼中只見純白翅膀發著光。
他錯把閃光看成金光,以為枯竭的生命中終於有了一道曙光。
“現在我是天使,等你醒來以後會怨我是巫婆。”因為要擺平他,他身上多了不少指痕淤青。
一不小心,還剩三分之一的藥水被他打掉,水份迅速的被吸人床單,沒法搶救的她很想讓他死掉算了,偏又狠不下心。
反反覆覆的折騰大半夜,說實在她的耐心無法維持太久,所以她當初決定當醫生而不當護士的主要原因——她擅長聆聽和分析再加以開解,絕不是照顧臥床者。
一下子聽他瘋言瘋語的大吵大鬧,一下子又是軟弱的強者,哀求天使救救他的家人,一下子陷入恐怖的幻想中,大喊要別人洗去他一身血債,一下子像個無助的大男人祈求心靈平靜。
大部份時間他是怱睡怱醒,過於激烈的動作使得他冒出汗,漸漸溼了床單和被褥。
由於他幾乎是裸睡,黑玫兒倒是省了幫他穿脫的麻煩,以乾的大浴巾墊在他身下取代床單,另外翻了一件薄棉被蓋在他身上。
凌晨五點多,天快亮還沒亮,外面的風雨依舊猖狂,連夜的雨勢未減反增,似有成災之虞,但她的注意力仍專注在高燒不退的他· “玫兒,玫兒,你在哪裡?”唐君然半張的眼在梭巡著心中掛念的人。
黑玫兒握住他在半空亂抓的手。“我在這裡,你放心的睡。”
“答應我,你別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人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才敢說出心底的話。
“好,不離開。”她眼眶微紅,千言萬語抵不上一句真心話。
他似安心的包住她的手枕在額側,翻個身像在看她。“我愛你,玫兒,我好愛你。”
淚,像兩行珍珠地滑下頰邊。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臉說:“我也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
敵對的兩方總會探過各種管道透知對方的一切,當債與情模糊後,人怎麼能不受影響,他們早在多年前就有了交集,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存在。
所以說他們是熟悉的陌生人,雖然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神交已久,情愫已莫名地種下。
仇人嗎?或是情人?
第五章
雨,依然在下著,風勢漸緩。
又是一天的過去,報時的鐘咕咕三響,下午的天空陰沉灰澀,飄散著絲絲寒氣。
一陣突如其來的飢餓感喚醒沉睡的男子,抽痛的頭像是當時子彈射過的灼熱,他直覺地想喚人倒杯水給他暍,繼而想到一個人住而作罷。
勉強壓下可惡的頭疼,他吃力地要睜開眼下床找食物吃,生病中需要補充營養的道理他知曉,沒體力什麼事也辦不了,他還有很多事未了不能倒下。
扶著頭,他逞強地撐起上半身,入目的拼布枕頭覺得陌生,似乎不曾看過。
窗邊一道白色的影子吸引他的目光,努力集中焦距一瞧,那是曾出現在他夢中的天使形象,他看見了……憂鬱和淚水。
她哭了嗎?為什麼呢? 記憶中她是開朗的陽光,時而開懷,時而裝蒜地逗他發怒,為何在她臉上看見如此沉痛的憂鬱,她為了誰愁眉不展? 他嗎? 唐君然不敢奢望:心中微泛起苦澀,她大概想起那個無故分手的情人吧!他算是哪根蔥值得她一掬清淚,充其量不過是個打算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