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他的店裡說話。
“阿翹果然遵守承諾。”石竹笑得很是開朗,他見連翹的神采不如以前般無憂無慮,似是有心事,或許在瀛州城裡遇到了些什麼不愉快的吧。這下一來,他便更有信心能勸動她隨他去了。
“來,喝茶。”他把茶杯推到連翹的面前。
“……石老闆,鋪子裡的生意好麼?”連翹一揪衫邊,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好。”石竹笑眯眯地答道,又關心地問,“你過得好麼?”
連翹胡亂地點了點頭,倒不是她不願意和石竹周旋,只是她知道這次見面意味著些甚麼。這般一想,她倒不自在了起來,擱在桌子上的手倏地捏成拳頭。
石竹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便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感覺她要抽開來,他便乾脆地抓緊了。
“石……”連翹掙扎著。
“莫要緊張。”石竹搖頭。
“阿翹,鋪子裡的東西我已經盤點妥當。”
“嗯。”
“那條船……我也已吩咐人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起航。”
“嗯。”
“所以,現在我只等你的一句話。”
“……”
“你要跟我走麼?”
“……”
“不要覺得我唐突,別忘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會來你們的那一套,扭扭捏捏地不得爽快。喜歡便是喜歡了,還需要甚麼理由?”
只為了最後這一句,連翹詫異地抬起頭去看他。
石竹看見她的反應,以為是被自己說動了,便把她的手帶到唇邊,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捨不得這兒,所以我特地為你做了個菜。”
“來。”石竹牽連翹起身步到一處,只見桌上放著一盤子菜,用銀碟覆著。他示意連翹將其開啟。
盤裡盛著一道簡單的清炒小菜,嫩綠的包心菜葉襯著乳白的盤子,甚是好看。
“這道菜叫‘捨得’。”石竹介紹道。
“何解?”連翹問。
“你仔細瞧瞧。”石竹取起筷子來,夾起一小撮菜葉。
連翹端詳了會,這滿滿一盤的清炒菜心,竟全是由包心菜的芯裡那片最嫩的葉子炒成!
這麼一盤“捨得”,要浪費多少棵菜?
“你懂了麼?”石竹柔聲說道,“可知為何叫‘捨得’麼,因為所有的葉子都圍繞著菜心,要取得最裡面最嫩的那一片,就要捨棄其它外邊的菜葉。”
說罷,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連翹:“能告訴我你的答案麼?你可願意為我捨得汴梁的一切?”
好菜式,好含義。
連翹想了好久,這才開口:“石老闆,還記得我還欠著你的一頓飯嗎?”
石竹點頭。
“可否讓我借你的廚房做上一道菜?”
廚房裡頭,連翹快手快腳地切著菜,一邊理著自己亂如麻的心思。一個不慎,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把手指擱在嘴裡含著,舌尖完全嘗不到一絲的血腥味兒。只是就這般能夠止血罷了。
把鍋燒紅,下菜,翻炒,一盤完全不輸石竹“捨得”的菜熱騰騰地上了桌。
“辛苦你了。”石竹柔聲道。
連翹勉強笑了笑。
他取過筷子來,夾起幾條菜絲:“這是……”
連翹眼神清亮地盯著他:“這道菜叫‘捨不得’。”
石竹一震,手裡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以餚答餚,她的心思卻是不容小覷的。
仔細看去,這道“捨不得”全用包心菜的菜葉菜梗炒成,絕不會浪費整棵菜的一分一毫。爾之糟粕,吾之精華,又何必捨近求遠?
一陣沉默。
石竹夾起一箸菜來,嘴裡只能嚐到苦澀:“這……就是你的答案?”
連翹輕輕地點了點頭:“我還是喜歡呆在汴梁,呆在開封府裡。”
“對不起。”半晌,連翹道。
“我明白。”石竹低聲說。
“我太膽小了,經不起外面的風浪。”連翹自嘲道。
“不,”石竹搖頭,“能為一些你放不下的東西而留下,也是你的勇氣。”
是自己比不上能把她留下的人事物罷了。
“那我……告辭了。”連翹彎□去,微行一禮。
“這道菜,你帶回去。”
……
連翹提著個籃子,默默地踏進了開封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