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3 / 4)

小說:末代愛情 作者:九十八度

在口袋裡摸出一條手絹,是男人常用的藍灰格子手絹,他說,給你這條手絹行嗎?髒了一點,可只有它了。尹樹記得女孩接過手絹時幸福而滿足的表情,女孩抓著他的手絹像一隻白鹿跳進醫院的邊門,他最後看見女孩一路揮舞著那條手絹,手絹在風中輕盈地舞動,還有女孩的白色睡袍,它們一起在十月秋風中輕盈地舞動。

以後的日子晴光豔好,尹樹去楓林路送信時注意到醫院的邊門都是緊閉著的,門扉上的青苔和鏽蝕的鐵鎖再次證明那是一座禁止出入的死門。

穿白色睡袍的女孩不再偷跑出來了,郵遞員尹樹覺得奇怪,就像當初突然在那裡看見她一樣。尹樹側首凝望著那扇門,心裡竟然是一片悵惘。

尹樹沒有忘記他的諾言,一個禮拜天的早晨,他脫下綠郵服,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裝束走進楓林醫院,醫院傳達室的老人認出了尹樹,他說,你今天是來看病人吧?尹樹點了點頭,並沒有作任何解釋,他的臉上浮現的還是倨傲和神秘的微笑。醫院很大,尹樹幾乎都是走在一片無盡的落葉殘草上,走出秋天的花園就走進充滿消毒藥水氣味的迴廊式病房,如此迴圈往復,尹樹突然惶惑起來,郵遞員善於識路認門,但他怎麼也找不到白櫻桃所在的九病區,九病區在哪裡?他終於攔住兩個匆匆而過的女護士問詢,你們這兒有九病區嗎?而她們的回答使尹樹大吃一驚,以至懷疑自己是否置身怪夢之中。一個女護士說,現在沒有九病區了,九病區早就改成太平間了。另一個則指了指後面的樹林說,過了樹林有一座紅瓦房,那兒就是太平間。尹樹不記得他是怎麼透過樹林走近紅瓦房的,也不記得當時的勇氣和衝動從何而來。有個工人正在太平間門口乓乓乒乒地修理推屍車,尹樹就問他,這裡有叫白櫻桃的女孩嗎?工人說,有,好像是九號。尹樹就問,你知道她什麼時候死的嗎?工人說,好像夏天就死了,放在那裡一直無人領屍,那女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是她什麼人?尹樹說,什麼也不是,我是一個郵遞員,我只想來看看她。

尹樹臉色蒼白,捂住胸口一步步走向九號屍床,他再次看見了穿白色睡袍的女孩,她的美麗的容顏栩栩如生,她的孤寂的神情一如既往。尹樹看見女孩纖細如玉的右手,她的右手緊緊握著那塊藍灰格子的手絹。

飼養公雞的人

一隻蘆花大公雞從柏油碼頭的貨堆上跳下來,像一個紳士不慌不忙地走到小木屋前迎接它的早餐。半碗秈米盛在青邊大瓷碗裡,公雞用一條腳爪在碗裡划動了一下,碗裡的秈米便有了複雜的地形,公雞先啄食丘陵,然後在平原上又做出一些丘陵,半碗秈米很快就剩下了幾星粉屑。普山的公雞食量驚人,因此它的晨啼聲響徹柏油碼頭附近的街區上空。河對岸香椿樹街上的睡眠者聽見普山的公雞叫了三遍,普山的公雞叫過三遍,早晨確鑿地就來臨了,熱愛勞動的人們就該起床勞動了。

陽光照耀著柏油碼頭上的人和船,肩扛貨包的男人光裸上身,只在肩上墊一塊粗紗毛巾,他們來回穿梭於船板與貨堆之間,每一個來回都要繞過一個衣冠楚楚的人,那個人坐在椅子上,穿著深藍色中山裝和黑色豬皮皮鞋,他的羅鍋腰給中山裝造成了幾條不必要的皺褶。他的手臂也似乎短了一些,但十根手指卻顯得強壯,它們既要抓著紙和圓珠筆,還要向搬運工收取一根根塗著紅漆的竹籌。那個人就是守衛柏油碼頭的普山,一個飼養公雞的男人。

普山來歷不明,人們只是從他說話的口音中推測他是蘇北平原一帶的人,但是普山反對別人對他的故鄉妄加猜測,偶爾地有人想弄清這個問題時,他會發現普山在跟他玩近似捉迷藏的遊戲。普山你是哪裡人?揚州人嗎?

不,比揚州遠多了。是裡下河一帶的?不,比裡下河還要遠呢。

那麼你是鹽城、濱海那裡的人?

都不是,我哪裡的人也不是,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普山咯咯地笑起來,他把重音放在那個蹦字上,臉上諱莫如深的表情一下子隱去,他會把舌頭吐出來,嚇你一跳,然後又縮回去,有時還趁機打一個酸臭的酒嗝。有時候普山的那種昏庸乏味的玩笑讓人無法忍受,但是你假如不能忍受他的玩笑和滿嘴酒氣,也就無從知道普山的其它故事了。譬如普山與女人的故事。普山年屆六旬,仍然孤寡一人,但普山有一次親口對我說,世界上他最不稀罕的就是女人,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有過七個女人,七個女人就像七個麻袋包,他把七個麻袋包一齊扛到背上,所以他現在成了一個羅鍋腰。你不相信?你不相信也沒什麼。哪天我讓香女來告訴你。我的那些女人,死了三個,散了三個,可是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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