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前頭。雖則是到了屋子裡。但他也沒有取下頭上的風帽,只是輕輕咳嗽了一聲:“人都到齊了,那我也不說什麼廢話。這兩年間大夥吃了那麼多苦頭,好容易站住了腳跟,成敗就看眼下了!自從聖教覆滅,佛母失蹤之後,咱們就好似老鼠一般被人四處驅趕,這都是誰害的?”
他那又尖又細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加尖銳了起來:“是那個張越!但是,還有那個狗皇帝!要不是那時候還是皇太孫的他一直在後頭挺著,張越哪有可能把我們的兄弟姊妹斬盡殺絕!眼下狗皇帝在外頭,有的是人對付他。京師中都是些軟腳蝦,正是我們起事的時候!殺進宮去,重定日月!佛母不在了,但我們還有佛子!”
“明皇覆滅,佛子重生!”
屋子裡的人低低唸誦著這八個字,隨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原本木訥呆板的臉漸漸露出了狂熱和堅信不疑的色彩,而過了好一陣子,那個背對油燈,臉孔完全被風帽遮住,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中的人方才伸出手來輕輕壓了壓,又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說:“沒錯,只要大夥能夠一直唸誦這八個字,就能得天庇佑,刀槍不入!”
看著滿臉堅信不疑的眾人,他手上一揮,突然,一團火奇蹟般地躍到了他的手中,陡然之間光芒大盛,完全蓋過了那油燈的昏暗光芒。周遭眾人呆呆地瞅著那火苗,不由自主地齊齊俯伏了下去,口中唸叨著奇異的經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團火方才一下子湮滅了,就連室內的油燈也彷彿被無形的風吹了一記,一下子失去了光亮。等到有人窸窸窣窣爬起來點燃了火摺子,這才發現那黑衣人已經不見了,只餘下牆上的一條黃色揭帖,上頭是用硃砂繪的奇異符記。
酉正三刻早就該過了用哺食的時候,但張越下午從京營回來就去了一趟五軍都督府,和幾位都督好一陣唇槍舌劍,隨即隨著其中一位上了戶部就錢糧的事又是一通扯皮,這才最終恢復了皇城上番禁衛以後每半月輪值一次的常例——離開國五十多年過去,人們雖然口必稱祖宗法制,但這些本該是死例的規矩卻早就成為了廢文。只不過在一小撮有心人看來,張越這一天從京營到五軍都督府再到戶部,連軸轉的奔波也算有了緣由,不管如何就鬆了一口氣。也沒在意張越在兵部衙門的門口撞見了司禮監太監金英,兩人彷彿閒聊似的談了兩句。
只是當跨過兵部衙門的三門,進入自己那三間屋子,聞到了撲面而來的百合香氣息時,他剛剛沿途過來板著臉衝著那些皂隸書吏發火,彷彿是洩憤似的陰沉表情立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疲憊之色。不管怎麼說,和那些年紀比自己動輒大一倍的老大人們扯皮,哪怕是有心做給別人看的扮樣子扯皮,也絕不是什麼輕鬆的經歷。
所以,看到胡七站起身行禮,他只是簡單地擺了擺手:“罷了,有什麼收穫直接說。”
因為遼東和北邊的軍情如今沒什麼要緊的,而且也有了書面題奏,所以胡七徑直說道:“十王府的守衛比從前森嚴了許多,所以再往那裡派人多有不便,屬下只讓人盯了外圍。許是事情鬧大了,白天沒人進出,就連採買也停了,畢竟,那些公館裡頭的菜蔬肉食都至少夠十幾天用的。但是,晚上換防之後,梁王府就有人出來,換防的燕山前衛彷彿沒看見似的,竟是放了他們出來。”
“是梁王?”
張越聽了一愣,但也並不覺得有多少意外,反而覺得這人選實在是太順當了。鄭王為人暴戾,是朱高熾庶出的次子,身份上差了不止半截;越王襄王倒是嫡子,可朱瞻基領著大軍在外,一聲號令就會有無數大軍勤王,京師便會變成孤城,事實上也沒指望;而只有梁王,前有喪母之恨,後有亡兄之痛,若是發了瘋也不奇怪。再加上武定侯郭玹原本就是他的舅舅,他能指使郭聰也就很自然了。但是,梁王如今才幾歲?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又不像當年的朱棣那種親藩一樣有智近乎妖的道衍和尚相助,又不可能到處散發王霸之氣,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大人,屬下已經讓人盯住了他,尋到了他們落腳的地方。”
“事不宜遲,想個法子截住他,或者是通知兵馬司,或者是知會其他人……”
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又傳來了一個皂隸的聲音:“大人,您家裡來送飯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杜綰怎麼還讓靜官四處亂跑,就不怕出事?張越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見胡七跟著起身,他也不再多說,只又囑咐他先留下,便出了屋子。待到了外頭,他還沒來得及問來人是誰,那皂隸就期期艾艾地說:“大人,貴府家人說,來的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