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位都督領銜,再加上一個帶刀千戶,一個帶刀百戶,在大內值宿,同時也管著清點各衛軍士。畢竟,如今去開國已久,軍戶逃亡空額極多。說是依次輪換,但不少在內皇城當值的兵丁都是一個月甚至幾個月沒有輪換了。洪熙元年的時候,朱高熾曾經體恤將士連月不得回家,以散衛軍和親軍一同輪值,但終究在群臣勸諫下不了了之。
由於不上朝,六科近臣多半是跟著皇帝北巡,內閣的人也少了,經由午門進出的官員自然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一圈圈輪班巡行的軍士,皇城之中瀰漫在一股詭異的氣氛之中。縱使偶爾路過送文書的通政司官員,也會被那整齊劃一的腳步感染,不知不覺就邁出了一模一樣的步子去,一隻只腳一起一落那奇特的節奏感,竟是感染得守著午門的軍士有些犯瞌睡。
“呵……”
一個呵欠只打了一半,那軍士就猛地一個激靈警醒過來,待發現沒有貴人沒有上司也沒有閒雜人等經過,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旁邊就飄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大牛,小心點,這幾天上頭的脾氣都不好,抓著打軍棍就沒意思了!”
同伴的好心提醒這軍士自然曉得,連忙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好容易熬過去這一陣子睏倦,他終於看到了來接替輪班的人。兩邊默然無語地交過了班,被換下來的這些親軍們也不敢活動一下腦袋和胳膊腿,只是邁著和那些巡行者差不多節奏的步子,回到了自個的紅鋪。
所謂紅鋪。也就是守衛直房,其實不過是形如鴿子籠似的不起眼的房間,分散在外皇城各個內外官衙門當中。苦是苦了些,但身為親軍的總比在地方衛所上強,而且每月除了常例米鈔之外,還有額外的賞賜,折算下來養家餬口總是夠了。
只冬天輪值卻是一等一的苦差事,風裡來雪裡去,這會兒回到只有一個火盆的直房裡,又已經是太陽落山的傍晚,為了一個最暖和的位子,彼此少不得又是一陣鬧騰爭吵。
把幾乎凍僵的手放在火盆上烤著,一箇中年軍士也沒在意乾裂得開了口子的手背,只是心滿意足地吁了一口氣,這才低聲問道:“你們說,這一回真會是晉王倒黴?”
“那還有假,是羅公公那裡說的,晉王公館的每一寸地皮都給抄檢了一通,只關鍵的人沒抓到,可就算如此,書證物證卻還是到手一大摞。瞧著吧。要真是這樣,晉王那就是第二個漢王!”
“漢王?漢王好歹是曾經打過仗的,手底下精兵強將不少,還有人願意為他效死,可晉王是什麼玩意?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那就是一二世祖罷了!朝廷派上一個欽差大臣過去,指不定立刻就屁滾尿流痛哭流涕地投降了!”
火盆邊上的幾個軍士全都贊同地點了點頭,還有人曖昧不明地笑了起來。在宮裡值宿,平日裡別說那些個達官顯貴,就是二十四衙門地位高一點的宦官也能對他們指手畫腳的,如今聽說有一個藩王要倒黴,誰不是樂得看笑話?笑語了一陣之後,便有人脫下了已經凍得硬梆梆的靴子,雖則是旁人立刻嚷嚷著抗議,但很快,一個個人就全都把靴子脫了下來,靠著火盆暖和已經僵硬的腳,室內頓時飄蕩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大牛,趙大牛!”
聽到外頭的一陣嚷嚷,屋子裡正在烤火的一個粗壯軍士不禁回過了頭,隨即立刻穿上靴子站起身出去。他素來是性子沉悶不做聲的人,因此他一走,別人倒是渾然不在意,甚至立刻佔據了原本屬於他的那個火盆邊位置。而走出屋子的他看到了來人之後,見人衝自己點了點頭,快速地打了一個手勢,隨即什麼都沒說轉頭就走,他也立刻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過了相鄰的好幾處紅鋪,趙大牛方才來到了寶鈔司後頭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內官二十四衙門。要說最卑微最不起眼的,除了只管打掃等粗重活計的都知監之外,就是這掌管粗細草紙的寶鈔司了。所以,但凡等階高的內官軍官都不會往這裡來,本職的宦官也攀不上高枝,等閒不會出去,竟是一個頂頂冷清少人的地方。
他熟門熟路地進了院子中的東廂房,見這裡已經有了十來個人,當下也不做聲,默默地選了個角落坐下。不多時,又有三四個人陸續到來,棉簾子一次次打起落下,已經老舊的大門一次次開合,不免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昏暗的屋子裡只燃著一盞油燈,火苗因為大門開合帶進來的風而上下跳動,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熄滅。又是好一會兒,大門再次嘎吱一聲,一個渾身裹在黑斗篷裡的人打起門簾跨過門檻進來,又反手關上了門,最後順手把門栓上了。
默然數了一下人,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十幾個人中穿過,